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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平米土地的产出

我租有菜园一小块,占地约四十平米,在北京香山脚下的四季青镇,年租金四千元。在北京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个租金不算太贵,基本和我们一年买菜的钱相当。我在北京种菜已有四个年头,种菜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了。四十平米菜地产出的蔬菜,足够七八个人食用。我们一家三口是怎么吃都吃不完的,所以我们时不时地要送些菜给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

今年我在蔬菜之外,又种了一些圣女果。这段日子,我每天都能摘一大袋子圣女果,还是多得吃不完。实际上,随着经验的增加,每年我们都发现,我们这块菜地来年还可以规划得再好点。明年我打算减少每种蔬菜的种植面积,拓展一些豆类作物和瓜果类作物。我打算明年春天种些蚕豆、豌豆、黄豆、绿豆、花生,再种一两棵西瓜和小香瓜。这样规划,我们的菜地利用得就更好。我甚至想种一棵桃树和一棵苹果树,不过考虑到我们这块地的租赁方可能不允许,所以暂时还没下定决心。

四十平米的地,只要规划好,产出的水果和蔬菜足够我们一家日常食用。在北京租地种菜,性价比当然不高,但是它不但能产出蔬菜和瓜果,还能给我们带来许多快乐,能让我们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生活节奏放慢许多,这种价值就远超出了其产出。

我是农家子弟,小时候种过地,对农业种植不陌生。以我的经验,要想养活一个三口之家,一亩三分地就足够了。一亩三分地产出的粮食、蔬菜和瓜果,我们一家可能吃不完。只要规划得当,一亩三分地产出的蔬菜、水果、瓜类、豆类和主粮的品种会非常丰富。

久与土地打交道,我心特别踏实。社会学家喜欢把社会划分为各种不同的类型,但在我看来,人类自古至今,只有两种社会模式,一种是采集狩猎的社会模式,另一种是农牧业社会模式。作为生物,对我们最重要的东西是食物,有食物我们就能生存下去。我们的远祖获取食物的方式是采集狩猎,但自从人类驯化了植物和动物,发展出了农牧业之后,我们就主要靠农牧业来获取食物了。

我的底线是生存,这条底线很好实现。姑且不说我老家有我能继承的几亩农地,就算没有,在农村租赁一两亩地也花不了多少钱。退一万步说,我还可以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用一把锄头开荒、播种,这也能养活我一家人。所以我不觉得生活是一件有压力的事情,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去焦虑。

我的想法有些像原始部落的土著们的想法,有些人类学家到一些原始部落去做田野调查,刚开始时,他们为那些土著们的想法感到吃惊,土著们也为这些外来者的想法感到吃惊。在土著们看来,只要有食物,有朋友,有家人,生活就很好了,没什么好忧愁的。文明社会的学者们羡慕他们的这种精神状态,但是他们却无法像土著们那样坦然。学者们还有学术上的追求,还有一整套现代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支撑着他们,他们做田野调查,也是在完成一项科研任务。他们还要写调查报告,以向资助他们研究的机构或个人交差——在土著们看来,这些西装革履,离农业越来越远的文明人是在自讨苦吃。

我选择了一种介于现代人与原始土著人之间的生活状态。原始生活有原始生活的好处,现代生活有现代生活的好处。原始生活让人的精神很放松,现代生活则能把人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我认为如果一个人能够在现代社会中脱离竞争,顺其自然地成长,而非像现代社会大多数人所追求的那样快速成长,与此同时,他还能拥抱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毫无疑问,他的快乐指数会很高。

我这样想,我就这样去做,所以大多数时候,我都很快乐。我也是这么教导我的孩子的,我自己不是一个快速成才的人,我也不要求我的孩子快速成才,他可以用他一生的时光去打磨自己热爱的事业。在缓慢成才的过程中,我希望他尽量悠闲自在些,兴趣爱好广泛些,生活丰富多彩些。只要一个人对物质没有太高的要求,以上目标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

说到事业,它就像菜地一样,其实用不着多大,可以满足自己的需求就够了。菜地大了,种的菜吃不完,白费了许多力气。事业做得太大了,同样存在类似的问题。大多数时候,我们烦恼不是因为我们得到的太少,而是因为我们想要的太多。

一生很长,无需急躁,当玩则玩

我儿子一直有出国留学的打算,高考前我们就曾考虑过让他本科阶段或研究生阶段出国留学。高考结束后,孩妈和我哥哥都积极地催促他学英语,考托福或雅思。为高考累了三年的孩子有点精疲力尽,高考结束特别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学习英语的动力不大,他更喜欢放松一下自己,玩玩游戏。
但有时他又有罪恶感,觉得自己在玩游戏是堕落了,有一次他甚至和我说,他感觉自己堕落了。我安慰他,让他不要这样想,如果想休息一段时间,那就休息一段时间,痛痛快快地玩够了再学习。
我哥哥是英语专业出身的,这些日子积极地要辅导自己的侄儿学英语。我对我哥哥说,孩子高考后有些失落,不良情绪都还没有消化完,没有必要这么急着让他学英语。同时我也问我哥哥是否还记得我高中每年暑假是怎么度过的——我没有一年暑假不是废寝忘食地钓鱼,我整天都在河边钓鱼,连饭都不肯回家吃。母亲没有办法,只好把饭送到我钓鱼的地方给我吃,她生怕我饿着了。我问我哥哥,当时我如此贪玩,是否影响了我今日的事业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我特别感激我父母,他们从未逼迫我做一个只会读死书的好孩子。我小时候是那么的调皮捣蛋,又是那么贪玩,他们没有像现在的家长一样,逼着我学习。他们总是以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任由我去尽情的玩耍。
除了爱钓鱼,我年轻时还爱下棋、打扑克、写作、阅读、游泳、打乒乓球、爬山和看武侠小说。我那时甚至喜欢戏剧,但没有老师教我,我自己模仿人家演员,时不时五音不全的干嚎几嗓子。我每年的寒暑假作业都是拖了又拖,临近开学前一两周才恶补,有时甚至补不完。
我如今仍然热爱生活,除了学医外,我还有很多爱好:种菜、栽花、玩音乐、养猫、骑行、游泳。到了四十多岁,我仍然充满了活力和斗志,每天都在读书。今年甚至抽风了似的,自己在家复习,准备再参加一次高考,重新回大学校园里读几年书。
我之所以对生活和学习都丝毫不厌倦,和我母亲对我的宽容和宠爱有很大的关系。我母亲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比现在很多知识分子更懂教育,我出去玩,她不会看不顺眼,不会老挑我的刺,不会逼我去学习,不会唠唠叨叨。我虽然酷爱钓鱼,但是钓技差得很,每次钓鱼都不如别人多,钓的鱼也不够大。每次傍晚提着不多的鱼获回家,母亲总是笑着对邻居说,我儿子又钓了几条眼睛长在尾巴上(形容鱼很小)的鱼回家了,加上一大盆辣椒,也可以算是一盆河鲜。
如今的父母,很难容忍自己的孩子假期一点都不学习,只知道玩。我很同情现在的小孩,从生物本性来说,儿童和年轻人就是贪玩。只有玩够了,玩开心了,他们才能保持旺盛的活力和激情。但现在的孩子,一放假都会被逼着学习、写作业和上辅导班,似乎不这样便大逆不道,父母会在旁边一直唠叨个不休,结果亲子关系紧张得很。我母亲从来都不用上任何亲子辅导班,但却能把亲子关系处理得很好。其实父母不需要做很多,对子女的天然的宽容和爱护,就足以让子女很爱自己的父母。
我的记性很好,小时候的事情大都记得很清楚。我总是愿意将心比心地去站在孩子的角度上为他想一想,我经常会想自己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又经历了一些什么事情,一想便觉得不应苛责孩子。如今的家长很喜欢用成年人的标准去要求孩子,所以孩子们负担很重,活得很累。
我的儿子和我很像,他的兴趣爱好也很广泛,他学过乐器,玩过模型,玩过滑板和旱冰,也酷爱打游戏,小时候玩坏的溜溜球难以计数。他还把家里的机械手表和番茄闹钟都拆卸开去研究它们的结构,喜欢看漫画,还一度去学过画漫画——没有找老师,自己买本书自学,跟我小时候用干嚎的方式学黄梅戏差不多。
他从未全心全意地学习过,我一直都像我母亲宽容我一样,宽容我儿子的一切。我不觉得一个孩子贪玩是什么大不了的罪,相反,若一个人陷入现代范式生活中,忘记了自己的生物本性,那才真正令人忧虑,因为久而久之,这个人就会抑郁,丧失对生活的激情。
虽然我儿子这样成长的孩子在应试教育体系之中,一定是会吃亏的,但是我认为吃这个亏是值得的。我自己之所以能保持终生学习的习惯,与我小时候玩够了有很大的关系。只有当一个人觉得生活是有趣和美好的,他才有动力和意愿一辈子过这种生活,愿意去为事业奋斗。
终身学习远胜过为了学位而苦苦煎熬十多年,许多人在考学位的过程中对学习越来越厌倦,拿到学位后就再也不愿意翻书了。有段时间我在一家医院工作,我们医院的好几个老医生看到我那么热爱读书,大受感动,回去把他们家泛黄的医书拿出来读了——考完各种证后,他们就再也不愿意看书了,这如何继续成长呢?
最好的大学其实是自家的书房,在学校读书只会读十多年,但是我们家的书房却是会伴随我们一辈子的。一个人拿下学历后就不再热爱读书,那他不但学不到新知识,既往学到的知识也会很快遗忘,专业水平很难得到提升,最后就只能沦为混饭吃的打工人,时刻面临着时代的浪潮把他推到沙滩上的风险。所以我认为最好的学习习惯不是我们现在的应试教育鼓吹的那些“学霸式”的学习习惯,而是一边玩一边学,玩要玩得开开心心,学也学得踏踏实实。
我有段时间学习成绩不是最拔尖的,现在回想起来不是因为我那时候有多笨,而是那时候我花了太多的时间去玩,而我的同学中有许多人在那时候非常刻苦地学习。恕我直言,时至今日,我的同学中阅读量有我这么大,知识面有我这么宽的,恐怕不多。他们毕业后忙忙碌碌,不再有多少时间学习,我则将边玩边学的习惯保持至今。从绝对的学习时长来说,我是远远超过他们的。上帝是公平的,你付出的学习时间越多,学到的知识就越多,所以终身学习者在后期有优势。
我常对我儿子说,人的一辈子很长,有的是时间学习,只要你真正热爱一门学科,你可以一辈子以“玩索而有得”的态度去学习它。不要急于求成,急于求成者很容易挫伤自己对生活、学习和工作的热情,一旦这种热情挫伤了,就很难挽回。如果想玩,就尽情地去玩,玩够了自然而然地就会沉潜下来学习知识了,因为老是玩,自己都会觉得无聊。
我看现在大多数国家和地区的人们都很急躁,在过度竞争的环境中,教育和科研也变得急功近利,结果反而出不了什么成果。如果我们要搞研究,我们选定一个方向后,不一定非得设置目标、计划和时间表不可,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心情,不紧不慢地搞一辈子,一边搞学术,一边把生活过得丰富多彩点。大数学家陈景润的成就令人钦佩,但是他一生为了早日出成果,过度劳累,以至于寿命不长,亦是一种不智。匀速前行,久久为功者往往更能成大器,身心也更健康。
我见过很多经历与我相似,想学医自救并救人的人,但是我见过的这些人在学医的路上,基本上都半途而废了。因为他们急于求成,三五年未能达成目标便放弃了,殊为可惜。我看丘成桐先生讲数学研究,也提到了同样的问题,他说很多人学数学,三五年没有成功,就不愿意再在数学上耗费时间和精力,半途而废,而他则比其他人坚持的时间长很多。
人类社会上一些重大的发现和成就,都是某些学者穷尽一生的心血搞出来的,只有极少数天才是在很年轻时功成名就的,绝大多数学者都是大器晚成型的。那些学者在成名之前,也很普通。
比如陈景润先生并非清华北大这样的名校毕业生,他毕业于厦门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到北京四中一边当老师,一边继续研究数学。华裔菲尔兹奖(数学界的诺贝尔奖)获得者陶哲轩先生本科和硕士就读的澳大利亚弗林德斯大学也不是什么名校,在澳大利亚,他的学校都排不进所谓的“澳洲八大”。就是这些不显眼的人,耐心研究,日积月累,做出了大成就。
除了不必急于求成之外,我个人还特别喜欢杜甫的一句诗:“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我经常会念念这句诗,用它来提醒自己,身与名不是多么重要的事,即便做出了重大的发现和成就,在大自然面前,也不过如此而已。人类都不会永存,人类取得的一切成就于宇宙而言,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又何必太把这些当回事?何必太把自己当回事?秉此心态去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太执着了。

在不确定的世界中寻找确定性

医学领域充满了不确定性,学医和从医多年,我已经习惯了在不确定的世界中寻找确定性。但在孩子高考后,我还是无所适从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帮他择校。

犬子今年的考分不算低,可以进985院校或211院校。但是他的分数也不高,没有达到他的心理预期,所以选择大学时就格外纠结。他倒不用去考虑选什么专业,对他这样的数学狂热分子,数学是他唯一能接受的专业。难就难在选学校,经过几天的调查研究,孩子最终选择了一所港校,一所C9大学,和一所双非一本的数学强校,形成了自己的梯级志愿,其他学校都被他排除了。

按照去年的录取情况,以他今年的考分,这三所学校倒都录取得了。但两所不太保险,而保底学校的名气在我们看来也小了一点。我们想让他再多选几所学校作为备选,他不愿意。让他选一所末流985或211院校而非双非一本的数学强校作为保底,他也不愿意。他还斥责我们选985或211院校,纯属为了自己的面子而不顾及他个人的兴趣爱好。他说如果都没录取上,他愿意复读或出国留学,其他学校他都不考虑。当然,如果录取上了,他也可能在大学期间就出国了。

我们最终只能听他的,尊重孩子个人的意愿后,起码对我自己来说,一切就都变得简单了。仔细一想,孩子的选择很合理。今后他是否还会酷爱数学,我们不得而知,但在现阶段,他是被数学强烈吸引了。既然如此,那当然只需要考虑数学而非其他。他不在乎将来的就业和收入状况,一心只想一辈子做纯数学方面的研究,我当成全他——对他这样有主见的孩子来说,我们能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

最终决定不再更改志愿的那一刻,我有一种如释重负感。我必须得承认,孩子的思路清晰明了,比我们为他考虑的那些所谓的更成熟的意见要好多了。我们同时也在为他申请其他国家的数学强校,一旦申请成功,孩子想去其他国家读书,我们也会支持他。

最近有很多人在问我,我的孩子高考成绩如何,志愿怎么填报,我只能如此回答大家了。涉及到孩子的隐私,更具体的细节我是不会透露的,他以后被什么学校录取了,我也不会让太多的人知晓。我的两个学生和外甥的高考情况,我也不会对外透露,希望大家能够理解,也希望各位不要多问。我的两个学生今年都选择了报考医学类院校,这令我很安慰,我的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作为家长,我这段时间都在为孩子择校的事情四处奔波,很少这么劳累过,但现在一切也都算告一段落了。目前所做的选择的任何一项,我们都满意,所以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会乐意接受。如果孩子到时不甘心,还想再博一次,我也会尊重他的意愿。

数学和医学一样,也充满了不确定性,而且在大学各专业之中,数学算是最难的专业之一。但一个人爱好数学,便会觉得数学有趣,而不会畏惧它的难。这兴趣是否能够持续终身,只能让时间去验证。我希望我的儿子选择了数学,就一辈子去钻研它,厚积薄发,大器晚成,不要浅尝辄止。

我自己是一个长期主义者,喜欢持之以恒的做一件事情,不大可能中途放弃自己热爱的事业。我个人的体会是,当一个人持之以恒的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时,他的内心是安宁的。可能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温饱之外,最重要的需求还是内心的安宁。我倒不在乎我的孩子今后能否成为数学大家,也不在乎他能否有好的职位和收入,我更在乎的是他这辈子能否活得安宁自在。

我无法预测这个社会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所以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指导包括我的孩子在内的年轻人去规划他们的未来。我有限的人生经验告诉我,在某个领域深耕的同时,把自己的知识面拓展宽一些,于自己的身心和事业都大有益处。所以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多读些书,增长些见识,能够持之以恒的去做好一件事。

严格说来,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就连生物演化都具有很大的随机性。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世界之中,有的人因为这种不确定而忧愁着急,有的人则能淡定应对这种不确定性。一个长期主义者之所以内心会更安宁一些,大概也是因为在这不确定的世界中,他们寻找到了某种程度的确定性,所以他们的内心就不再处于动荡不安的状态。

我到了我现在这个年龄,对大学和导师能发挥的作用是存疑的。大学有时是天才的坟墓,再好的学校也不可避免地会扼杀一个人真正的创造力,因为教育总不可避免地带有经验主义色彩,这与创造思维是相违背的。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划时代的创造性工作是由一些从大学退学的人创造出来的,如比尔盖茨和乔布斯这类天才大学就教不出来。所以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儿子说,如果有一天他对这世界上的各个大学都不满意,选择自学成才,我也是接受的——毕竟我自己就是这么干的。

人对自己人生的掌控感越强,忧虑会越少,幸福感也会越强。这种掌控感只在我们对自己的人生有了一定的确定性后才会得到强化,以我的经验来看,一个人越早由自己来定位自己的人生,同时在某个领域内研究得越深入,他就会获得越多的确定性,对自己人生的掌控感也会越强。所以,放手,是我们能送给孩子最好的礼物。他们的人生,由他们自己去主宰吧!

关于微信不得不定期清理好友的一点说明

各位尊敬的微信好友和博客网站、公众号读者,我的工作微信好友数量最近已经达到了最高限额。近期开始,有些新增的想找我咨询肿瘤方面的问题的读者无法加我为好友,所以我不得不定期删除一些微信好友,以给新增的咨询者加好友的机会。

这些年一直都有人建议我多申请几个微信号,以应对不断增加的微信好友,我都婉拒了。这是因为一个微信号上的好友我都应对不过来,再多申请几个微信号,我的身心将严重透支。所以,我只能定期清理一部分不经常联络的微信好友。如果我贪多嚼不烂,那对向我求助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危险也很不公平的事情。毕竟,在性命攸关的问题上,还是注意力集中点好。

如果您被我从微信好友列表中删除,但您今后又有肿瘤方面的问题想要咨询我,您以后还可以重新申请加我微信。如果您没有什么需要咨询我的问题,请您尽量不要加我微信,节省大家的时间和精力,给真正有需求的人腾出名额来。

我将会保留一部分的长期好友的微信(数量不超过2000个),其余的微信好友则会定期清理。凡已无必要留在我的微信中的读者,我都会陆陆续续删除好友。如果您想继续阅读我的文章,我建议您订阅我的公众号,或者直接访问我的博客网站(网址:www.zhouzhiyuan.com)。个人微信是我与患者和患者家属沟通的工具,无法满足读者朋友们的社交需求。

术业有专攻,我长期以来只研究肿瘤,所以许多其他疾病的患者想找我,基本上都被我婉拒了,因为我觉得在自己不内行的领域随意容易误导他人。我能理解各种患者迫切的急于求助的心理,但是我也要坚守自己的底线,若不如此做,很容易耽误患者们的病情。

很多求助者对我的信任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这种信任不太理智,我希望大家能够把我当作一个能力很一般的人看待,不要认为我在医学上无所不能。这样对您们有好处,也能大大的减轻我的压力。

谢谢大家的理解和多年的支持!没有您们,我什么都不是。我如今迫不得已整理微信好友,也仅仅只是想把我的工作做好点,生活也过好点,并非与任何人有个人恩怨。

尊重自然规律,或许会有更好的结果

我在北京海淀区四季青镇那边租了一块小菜园(每小块年租金2000元,我租了两小块),在那里种菜。种菜邻居中有很多有多年的种菜经验,所以我刚去的时候,他们看到我整理的菜畦高低不平,垄也做得不好,都很热情地指导我整畦做垄。把菜栽下去的时候,他们也热情地指导我如何种菜。

大多数建议我都没法采纳,因为相比起他们来说,我的时间很紧张。我每次去菜园,都是匆匆而去,匆匆而归,他们的那些建议很耗费时间。他们的菜园整理得就像一个个精致的小花园,我只有羡慕的份。我基本没有给蔬菜拔草的时间,所以我的菜畦中长了许多杂草,但是我的左邻右舍可以做到菜畦里一株杂草都没有。

开始的时候,我和孩妈真有一种灰头土脸的感觉,总觉得自己种植的蔬菜丢人得很。最近这段时间,各种蔬菜开始成熟,我的小菜园收成很好——与我的左邻右舍相比,我的收成可能有点太好了。他们的茄子比我先种,管理得比我好多了。但是他们的茄子的产量却不如我的茄子,其余蔬菜大抵也是这样的。

我菜园的东边邻居据说是一个蔬菜专家,西边邻居据说是一个园林专家——在北京,专家可真不少。我们身边随便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全国知名专家,他们在他们的专业领域或有盛誉,或著作等身,很多是业界权威。但这两位专家种的小菜园,蔬菜的产量都不如我这个农村娃的。

我发现他们这些没有干过农业的“菜农”都是一些很会纸上谈兵的票友(他们就像许多业余读医书但不临床治病的中医票友一样“明明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他们太过乐于给自己的蔬菜修枝剪叶,几乎是在按照种植家庭绿植的思路在种蔬菜。他们认为过多的分枝会影响蔬菜结果,所以只要一有分叉,他们就会迅速剪掉。

我也剪枝,但只是粗略地剪了一些,并没有像他们那样精致地剪枝。因为在我们乡下,农民种菜不会像他们这样的天天来修剪(老实说乡下人如果种这片小菜园也要花费这么多时间的话,那每家那么多地根本就种不过来),我们十天半个月能修剪一次就算是不错的了。乡下人剪枝在他们看来真是不忍卒睹,他们认为我们的工作做得相当粗糙。

他们似乎种植什么蔬菜都会查查资料,然后口口相传,形成大家一起遵守的规则。有些蔬菜属于耐旱蔬菜,他们就很少浇水,结果莴苣种得细得跟大拇指似的,茄子干巴得叶子都蔫了。我基本上一周浇水2-3次,我的邻居几次提醒我,我这样浇水蔬菜会烂根。我的蔬菜非但没有烂根,而且长得比他们的好多了。我的莴苣和菜市场里卖的差不多粗,茄子结得又多又好。

我觉得我的这些邻居不尊重自然规律,他们完全不顾植物生长需要阳光和水,需要绿叶的光合作用把太阳能转化为生物能,结果他们种出来的菜收成很差。我刚来的时候还真被这些邻居们唬住了,但等到收菜的时候,我们必须得承认,论种菜,还是我们这些农村娃实在;论拔草和剪枝,专家们胜出。

二十岁前,我大部分时间是在农村,要帮父母做家里的很多农活儿,所以对农作物的生长规律还是懂的。虽然离开农村多年,但是怎么种植农作物还是记得的,实践经验比这些玩票的邻居们强多了。大多数农作物要枝繁叶茂才能硕果累累,这种为了追求美观而种植的蔬菜,违背了农作物生长的基本规律,所以注定了是长不好的。

大多数城里人照着书本上的理论种菜,是种不过我们这些农村人的。不但种菜如此,教育也这样。一个人格完整的人,并不是按照教育理论培养出来的——真实的生活会培养出一个人格完整的人,生活越是丰满,人格也会越完整,相反,生活不够丰满,只会培养出人格残缺不全的人,医学上有精神残疾一说。我甚是反感现在的教育,老师、家长、学生都为了考分而不惜剪掉孩子成长过程中应有的许多人生体验,家庭和学校把孩子们逼成了考试机器,而且在内卷严重的当下,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植物没有枝叶进行光合作用,就没有办法吸收足够的太阳能,也没有办法正常的开花结果。人除了学习和考试,没有其他的人生体验,又怎能健全的成长呢?不玩乐地玩耍,他们难以体验人生的乐趣;不交友,他们怎会与人产生共情?不出游,让他们光凭诗词歌赋去体会山川河流,他们又怎么会真的对山川河流产生热爱之情呢?

我儿子在幼儿园时期,就有人告诉我,你的孩子天分很高,现在学校里竞争激烈,你应该有个全面的规划,送孩子去参加一系列的竞赛班和培训班,而且家长也要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和孩子一起作战,这样将来他考清华北大胜算大。我断然拒绝了,我宁愿他成长得慢一些,宁愿牺牲他的所谓的“前程”(究竟怎样才算牺牲了一个人的前程恐怕要盖棺才能论定),也不希望他的童年单调乏味——我所接触的抑郁症患者,大多数在童年时代就不快乐,成年后他们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和乐趣何在,医生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能让他们重新快乐起来。

人的一生漫长得很,我们要体验的东西有很多,要学习的书本之外的技能比书本之内的技能多得多。小孩只有在丰富多彩的生活中,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才能有足够的精神力量去应对将来要面临的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等人生考验。我们每个人都知道精神力量对我们的人生至关重要,但是却很少有人想过要做足够的心灵训练,所以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活得很痛苦。

医疗也是如此,如今的医疗界的现状很像我的这些种菜的邻居们的做法。分科太细,大多数医生都是在照本宣科的治病,也是在对人体进行“剪枝”——剪着剪着,就缩短了患者的寿命。我们忽视了人的自然属性,虽然我们知道人的喜怒哀乐、经济状况、社会关系、生活习惯等均会影响到身体的健康,但我们并不真正懂得如何去利用这些规律让身体少受些痛苦。

我最近养了一只猫,有时候我会逗它玩,制造声音来吸引它,训练它的跳跃能力。我发现我家这只三个月大的小猫,居然能精准的听出来声源在哪里,能丝毫不差的跳跃到声源所在地。这种历经无数年在大自然中进化出来的能力,是我们用任何医疗技术都达不到的。

它是如何精准地判断出声源,又是如何精准地计算出跳跃高度和自己应该用的力度,并且精准地发力的?如果我们按照力学定理去计算,我们可能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才能算出来,但猫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这一切。生物都有其天赋,这些天赋是历经无数代进化而来的,它们的力量不可思议。

医生应尊重自然规律(包括尊重死亡),利用自然规律帮助人们减轻或摆脱一些痛苦——我甚至认为在不得不死的时候,对患者和患者家属进行必要的死亡教育比给病人打针吃药更正确。我所认识的临终患者,绝大多数都希望早日解脱,但是他们的家人们却硬是要延长他们的生命,折磨他们。其实自然死亡不失为一种一劳永逸的解脱严重疾病带来的痛苦的好办法。古人说小病从医,大病从死,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疾病严重到一定程度时,真会生不如死,当此之时,死是一种舒适的解脱。

人类一直在尝试着理解自然,理解自身,理解各种各样的规律,正是无数人的尝试使得医学、哲学、心理学、生物学等学科得以产生。我们理解的这些规律告诉我们该如何活,该如何接纳一个不完美的人生,和一个很不完美但却是任何人都不得不接受的人生结局——死亡。

尊重自然规律,也许其结果并非我们能接受的,但这结果可能在客观上却是最好的结果——Any way,人生不只有如意,不如意也是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无人能避免。如果框里只有烂桃子可选,那就选一个相对来说不那么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