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目录归档:生活随笔

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五一长假

今年的五一,我决定好好放松一下。推辞了所有的预约,亲戚到京旅游,也没有陪他们一起去挤热门景点。我选择了和家人一起,过几天悠闲自在的日子。我们没有出远门,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吃完早饭后,就近玩玩。只在5月4号这一天花了半天时间,应朋友之邀请,到通州乡下去吃了一顿烧烤。五六个相识了二十多年的家庭共二十多口人聚集在一起,在朋友家的小院子里自助烤肉,颇为热闹,像极了在老家时的大家庭集会。

五一假期,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骑着共享单车在京郊的免费公园里闲逛,饿了就近觅食,如果时间充裕就骑行回家自己做点饭吃。

我来北京已有25年,过去25年,北京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为显著的变化之一就是沙尘暴没有前些年那么频繁了。我到北京最初的几年,每年春季,北京城都会有沙尘暴,经常黄沙蔽日,天空灰蒙蒙一片。现在沙尘暴好多了,多数时候整年都没有一次沙尘暴。沙尘暴很难治理,国家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去建设三北防护林,大搞绿化带,才有今天的成果,这是很不容易的。

北京城的免费公园也特别多,尤其我所在的海淀区靠近西山这一带,公园都连成片了,这些公园几乎都是免费的。海淀四季青镇由于地理条件原因,不宜建高楼大厦。所以这里人口密度小,绿化带多,楼层低,空气清新,环境比我农村老家更天然。

香山、玉泉山、西山连成了一大片的山脉,这一带除了颐和园、圆明园、国家植物园外,还有很多各有特色的知名度不高的公园和采摘园。这里有“三山五园”——西山、香山、玉泉山以及这三山周边的五大园林(基本都是清代的皇家园林),也有“一河十园”——沿着旱河密布着十来个种植园和采摘园,我租赁的那片小菜园就在“一河十园”之中。

春夏秋三个季节,海淀这一带绿树环绕,大地一片葱茏,到处都是树林和湿地。玉东郊野公园、北坞公园和中坞公园等几个公园还是北京城最有农业特色的公园,这里种植了大片的菜籽和水稻。春天油菜花盛开,蛙鸣阵阵;夏秋季节稻浪飘香,沁人心脾。我在农村长大,从小习惯了农村生活,所以对这几个公园情有独钟。一年四季,只要有闲暇时光,我都很喜欢到这里来呆呆。

这个五一,我决定犒劳一下自己,花了三百多元买了一个入门级的电吹管。我想在今后的日子里,时不时地学一学这个便携式新宠乐器,以后闲暇时带着它到紫竹院公园或西山脚下的那些郊野公园里吹上一会儿。美好的生活是由一点一点的小快乐累积而成的,热爱生活的人,总能在生活中找到不必太破费而又能带来许多乐趣的事情。

五一期间,我们也在紫竹桥脚下的花鸟虫鱼巿场花30元淘得映山红一盆,这映山红与我家乡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属同一品种,儿时的快乐瞬间就被这盆花儿点燃了。拳头大小的小花盆上布满了绿色的苔藓,竟也有深山里的味道。家里的猫也喜欢这鲜艳的映山红,但花被放在窗台上,隔着玻璃,它只能欣赏却无法用爪子去破坏,这令我甚为得意。

我又以35元淘得小红枫一盆,20元淘得小石榴一盆,20元淘得栀子花一盆,10元淘得蔷薇花一盆,0元在紫竹院公园的凉亭旁偷拍古装美女照一张。并豪掷百元重金,购鲜花若干。这些都是我的心头所好,把买回来的花儿和绿植摆放在窗台之上,时不时地去看上一眼,心情很愉悦。

五一期间我也把我的“阳台小菜园”好好的收拾了一番,我们楼一层有片10平米左右的公共小露台,采光很好。不知从哪一年开始,这片小露台被各家各户的花盆摆满了。我住在一层,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的几个花盆也在好多年前就摆放在这片露台上。也许因为大家太忙,这片露台上的花盆渐渐无人打理,原主人们放弃了他们的花盆,此前一直是我和一层的另一位大爷共同打理。

我们两人把露台一分为二,中间隔着一条小小的过道,我俩各管一半,结伴在这露台上种上一些蔬菜和花卉,慢慢的这露台成了小区一景。疫情期间,大家很多时间都被封闭在小区里,这片阳台菜园给整栋楼都带来了很多乐趣,很多邻居把这当每日饭后必逛之地。

疫情结束,大家又都各忙各的,节假日大多数人选择了外出旅游。平时闲逛也不再喜欢到这片阳台菜园来,而是走出小区,到附近的公园去。那位和我共同打理阳台菜园的大爷确诊了晚期胃癌,老人有叶落归根的想法,回老家安徽去了,这片阳台从此只归我一人所有。偶尔,一楼的几位邻居还会过来凑凑热闹,但再无人愿意像那位大爷一样,和我一起来打理这片阳台菜园——持之以恒的浇水很难。

我今年刚好退租了一半的菜地,只租赁了20平米的小菜园。菜园小了,好多蔬菜没地方种,我就把阳台菜园充分利用起来了。在这些大小不一,颜色和材质各异,形状也差次不齐的花盆里种上了茼蒿、生菜、香菜、四季葱和食叶红薯。还留下了几个空花盆做育苗盆,用它们来培育菜园需要的菜苗。等菜苗长大到一定的程度时,就把它们移栽到菜园里去。

小区里有共用饮水机,饮水机制水后会产生许多可回收利用的废水。我几乎每天都会花上十几分钟时间去饮水机那儿接些废水来浇菜,这是一种很好的锻炼身体的方法。浇完菜后再花上几分钟时间好好地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看着那些菜苗一天天的长大,特别有满足感。我是个很勤劳的人,对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都很热爱,哪天不干点活儿,不看点书,不写点东西,我就会浑身不自在。

我最大的幸运是继承了我母亲的性格,我母亲勤劳、积极、乐观、宽容、和善,她是那么的容易满足,一辈子很少发愁。她总是能在自己的生活中找到赏心乐事,即便我们家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她自己又顽疾缠身,也无法改变其乐观的底色。我继承了她的一些关键性基因,虽然我这辈子也曾因为一些重大的压力和打击,短暂的陷入崩溃的边缘过,但每次都能神奇的自我康复。

这种幸运是老天爷赏赐的,有的人一出生便会有其他人努力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精神财富,而且这精神财富是任何其他人、任何灾难都剥夺不了的。我属于这样的幸运儿,我很感恩和知足。我学习了许多医学和生物学知识后明白了一个道理,天赋是客观存在的。在所有的天赋之中,容易满足和快乐的天赋的价值最大,因为这种天赋能让人在最困难的时刻依然积极乐观,帮我们战胜困难。

中国古代文人中,陶渊明、谢灵运和苏轼都属于这种人,他们的性情和他们的文字充满了美感。他们的学识固然渊博,但真正决定他们的内涵的不是他们学到的那些知识和技能,而是他们的天性,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知足常乐的性情,他们的才华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拥有那样的性情,没有才华和社会地位,他们一样能活得很幸福。我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因为我见识过我的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一辈子都很快乐和知足。

我母亲从不苛求我,也不贬低我。我一直到高中都非常贪玩,小时候曾经沉迷过许多“不务正业”的玩意儿,她不会批评我贪玩,也不会批评我不务正业。甚至在我哥哥禁止我钓鱼,逼着我写暑假作业的时候,我母亲还向我哥哥求情,请他放我一马,让我出去玩玩,玩够了再回家学习。我的钓瘾很大,钓鱼很专注,经常钓到中午都不回家吃饭。母亲会在下午出工时,带着午饭到我常钓鱼的地方找我,给我送饭。她愿意接纳我的任何在别人看来是缺点的地方,这样的母亲很难让我不深爱。

我看过很多教育专家写的文章和专著,总觉得他们的见识和眼光不如我的文盲母亲。由于母亲的宽容和信任,我很少有不良情绪,做事能非常专注,对事业和生活都充满了激情。我的学习热情在青春期开始被激发,一经激发后就一鸣惊人,强大的专注力和热情让我获益匪浅。

受我母亲的影响,我对自己的孩子的教育也是秉承顺其自然的原则。我的儿子也很贪玩,他沉迷过的玩具和游戏非常多。我接纳了他的一切,像他奶奶爱我一样的去爱他。他中考和高考前都在玩游戏,我很少阻止他,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中等偏上,到了大学后在专业课方面甚至很靠前。

如今即便他选学了最难学的数学,他依然能够在从容不迫地完成自己的学业的同时,把自己的课余生活安排得丰富多彩。他积极乐观,对生活充满了热情,我起码不用担心他被抑郁和焦虑折磨。我想不管他将来靠什么谋生,他这辈子一定会过得很幸福,这就足够了,我无更多的期待。

我今年四十五岁了,虽然没有取得什么像样的成就,但我的爱好之广泛、精力之充沛、态度之积极和持久力之强,在我的同龄人中属少见的。我在大多数时候都感知到自己是幸福和幸运的,鲜有哀叹命苦的时刻。我对众生皆苦这样的理念发自内心的不认同,世上确实有内心很苦的人,但也有许多人一辈子是快乐而非痛苦的。我的生活经验告诉我,绝对化的句式多半不是真理,而是谬论。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这种话也不能打动我。死亡的确不是件多痛苦的事情,但生却有许多欢乐。找些不那么累心的事情做,不定让自己很吃力的人生目标,不去关心其他人对我们的期待和看法,只关注自己内心的感受,也不去伤害和麻烦他人,一切顺其自然,生活就会很舒适,何苦之有呢?

田间地头的欢歌笑语

我仿佛一直活在十岁之前,耳畔经常响起小时候在农村老家和父母一起到田地里劳动时,听到的阵阵欢歌笑语声。表观遗传学告诉我们,生命早期的经历对一个人至关重要,绝大多数人的一辈子都只不过在重复儿时习得的生活方式而已。现代精神医学的研究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儿时郁郁寡欢,对玩具和游戏缺乏兴趣或兴趣被父母强制遏阻者,长大成人后会饱受抑郁、狂躁、空虚和焦虑折磨。

没有体验过真正的田园生活的人可能会误认为一望无际的金灿灿的油菜花、岭上飘浮着的白云、蓝天下清新的空气、田园牧歌这些是田园生活最吸引人的地方。但这其实只是一种非常浅表的认识,田园生活真正的内核是人与人之间紧密而又友好的情感连接,是一群人共同维护的一种和善而又积极的生活氛围。倘若没有这些东西在,乡村会像空壳一样,我们在乡村住不了几天便会厌倦。毕竟,农村的那点所谓的田园风光,看一个月就会看腻。

农村的农忙季节是很辛苦的,但我在乡下生活的时候,很少听到村民们怨天尤人,跟我在城里频繁地听到大家对生活的抱怨和唠叨完全不一样。我们从六七岁开始便会和大人们一样,卷起裤脚下田,一边被一群蚂蟥追猎,一边插秧,对农村生活的苦深有体会,但依然感觉童年很快乐。

蚂蟥学名水蛭,它以吸血为生,经历了亿万年的进化后,蚂蟥的体内能分泌一种类似于麻醉剂的物质,让被它吸血的动物刚开始的时候感受不到不适,等到我们产生了被它叮咬的不适感时,它已经饱餐一顿了。蚂蟥的生命力极为顽强,它柔软的身体不怕掐和捏,人在水田里劳作时,遭遇蚂蟥吸血,只能忍受着,忍无可忍时把蚂蟥扯下来,一扔了之。被扔到远处的蚂蟥很快便舒展开自己的身体,迅速而又欢快的在水中游起来,寻找下一个供它吸血的目标。

插完秧上岸后,我们的两腿上总会有几处仍在流血的伤口。水蛭体内的水蛭素是一种天然的抗凝血药物,水蛭靠水蛭素来破坏其他动物的凝血系统,让自己饱餐一顿。有意思的是,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从古至今,人类也都喜欢捕获这种吸我们血的家伙,将它用于医疗,治疗血栓类疾病。至今,最好的治疗血栓类疾病的药物仍然是水蛭素。

城里的父母若是见到自己的孩子的两条腿上血淋淋的,可能会心疼得要死。但是在农村,所有人都对这种小伤口免疫了,我们都知道,这样的小伤根本没有致命的危险。蚂蟥的叮咬不会影响农民们的心情,但是长时间的弯腰劳作却也并非一件轻松和舒适的事情。

农村人用各种各样的笑话来驱散这种辛劳带来的烦躁感,我小时候,每到农忙季节,村里的田间地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农村的田与田都是紧挨着的,所以大家劳动时是在一起的。很少有人在劳动时沉默寡言,基本都是大着嗓门和其他人聊天,聊天内容五花八门,但大多数内容都是很幽默的。农村人似乎天生都是讲笑话的高手,这些笑话总会引起阵阵爆笑声。一上午或一下午时间,很快就在一阵阵的爆笑声中度过,收工时,一片片的秧田也被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秧苗。

我认为这看似不起眼的日常,蕴藏的正是人生的真谛。生而为人,我们注定了要靠劳动谋生,也注定了会在一生中遭受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痛苦和枯燥,但人这种群居动物可以互相陪伴在一起,互相制造无数的小快乐来抵消这种种痛苦和枯燥,让生活变得不那么乏味。蚂蟥的叮咬也不完全是坏事,它能提升我们对痛苦的耐受度,小时候被蚂蟥叮咬过的农村人长大后没那么脆弱,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崩溃。

费孝通先生说中国人最大的特点是其乡土情怀和土里土气,这是因为在中国历史上的大多数时间,农村一直都是中国人主要的居住地。我对中国人的大嗓门是很理解的,在农村干活儿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大着嗓门说话,因为嗓门太小就无法与邻居们交流。我对中国大妈们热爱广场舞也是很理解的,我们生来就携带着那种喜欢群体生活的基因,今天的城市大妈们热爱广场舞,不过是我们的祖先们在田地里共同劳作时互相取乐的翻版而已。

农村生活中有许多集体活动,我国各地都有数不清的民俗,大多数民俗都是集体活动。正月里抬着神像游村和唱社戏,青年男女在春天里山歌大对唱,热闹非法的庙会,这些令人欢快的集体活动是人类祖先积攒下来的驱散忧愁的智慧结晶——快乐有时需要氛围。在功能结构学派的人类学家的眼中,没有一种民俗不具有社会功能,民俗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制造快乐和集体疗伤的最好的文化遗产。我们创造了清明节和中元节这样的怀念先人的节日,这些节日就减轻了我们因为失去亲人而产生的痛苦。

费孝通先生说,在他那个时代,一些知识分子总觉得农村人傻里傻气,觉得农村孩子们笨。但在费孝通先生看来,这是一种愚昧的自以为是。如果让城里的孩子在田埂上与农村孩子们比灵活性,没有几个城里孩子比得过农村孩子。我们也习惯性的认为农村孩子们比城里孩子们腼腆,这也是一种城市人自以为是的想法。农村的集体活动之多是城里根本无法比得上的,农村孩子们早在各种各样的集体活动中被锻炼得很开朗和外向了,只不过他们到城里的时候,还没有适应城里的生活环境而已。让城里的孩子到农村这个环境中去生活,他们也会瞬间变得傻里傻气、笨手笨脚而且还腼腆得很。

在一个中等规模或较大规模的村庄里长大的农村孩子,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受到的关爱比城里孩子多多了,因为他的亲族和邻居都会照看他,时不时地赞美他。即便是在一个小村落里长大的孩子,他们小时候受到的关爱也会比城里的孩子们多。人类自动发展出来的生存模式是在熟人社会里与人为善,我们经常看到城里的路怒族们打开车门,和在路上碰到的令自己不愉快的人大吵一架,但却很少看到村里的人这么干。在村里,一个人不懂得忍让是会被集体批评的。

通常,在村里,不够友善的人会被孤立,幽默风趣、与人为善者更受欢迎和信赖。大家出于害怕被孤立的心理,或多或少都会自动地调整自己的为人处世方式,融入到这个友善的环境中,人的社会化就是这么完成的。虽然中国人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但华人社会里以和为贵、团结友爱的传统却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民国时期,大哲学家罗素受邀到中国讲学,与中国人接触后,他对中国人的生活方式赞不绝口,那时候的欧美人就像今天的大多数中国人一样,整天在工厂或公司里焦头烂额的上着班,生活紧张而又枯燥,心情总是不美好。那时的中国老百姓虽然物质条件远不如美国人,但却非常快乐,因为他们大多生活在农村,过的是一种立体式的生活,他们的人生是一个浑圆的整体,没有被割裂成一块块儿。

人与人之间的正向的交互才是人类快乐的源泉,负面的交互只会制造痛苦。和人吵一架可以毁掉好几天的好心情,但与人戏谑几句、被人赞美或安抚几句后,我们的心情马上就会愉悦许多。离开群体,绝大多数人得到的不会是智慧,而会是空虚和恐慌。人的大脑需要在与其他人交互的过程中得到刺激和发展,长久独居者最终不是心静如水,而是大脑功能退化到痴呆了。许多精神疾患都是缺乏良性的互动产生的。

农村的开放性比城市好很多,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是敞开的,我们随时可以去邻居家邀请他们和我们一起玩。现代城市人过度注重自己的隐私,开放性太差,他们关起门来,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训自己的孩子,一些父母总能吹毛求疵地找到自己孩子存在的各种各样的问题。

子女与父母如果长时间呆在一起,那么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就足以令人窒息。费孝通先生说,一个暴君一生对其单个国民的干涉远不如一对父母一个小时内对其子女的干涉那么多。我们对自己子女的干涉给他们造成的痛苦足以毁掉他们的一生,但绝大多数父母对此没有清醒的认识,他们认为那就是爱——如果这是爱的话,那也是畸形的爱。我们得承认,在大多数时候我们才是孩子痛苦的源泉。

一个负责任的父母应该从小就把自己的孩子放入到一个人员足够丰富的环境之中,让他们自己去接受各种各样的刺激,自然成长。而不是密切地关注孩子的一言一行,时不时地指点和纠正一下。我总有一种感觉,现代城市父母像是在盯贼一样的养育子女,时刻与孩子们处于一种硝烟弥漫的状态。我的发小们没有一个为焦虑症和抑郁症困扰,但我儿子的同学中则有好几个已经是中度或重度焦虑症和抑郁症,缺乏玩伴和父母过度的唠叨毁掉了许多孩子美好的人生。

心理学研究认为,一个人在幼时要得到过5000次以上的赞美才能够形成足够的自信,一次批评可以抵消4次赞美的作用。按照这个标准来看,我儿时的农村孩子们大多得到过足够的赞美,受到的批评则少很多。我们的邻居和叔叔伯伯婶子们会弥补父母给予的赞美的不足,他们就像慧眼识珠的伯乐一样,总能发现村里各家孩子们身上的优点,时不时地夸我们一句。我们活动的空间很广阔,大多数时间自由自在地玩去了,不在父母跟前当“显眼包”,我们父母的双眼也就不会时刻盯着我们,对我们的挑剔和责备也就会少很多。

最近的二三百年,这种沿袭很久的生存方式正在受到严重的破坏,熟人社会的消失导致大家就像生活在一座座看似热闹,实则寂静的孤岛之中一样。父母与亲子之间缺少一个像农村那样安全而又包容的大环境的缓冲,经常爆发直接而且难以在短时间内缓解的冲突。在农村这是不可想象的,在农村如果家长批评和管教孩子过度,左邻右舍都会站出来纠正这些家长的做法,安抚被训斥的孩子。所以农村孩子们的不快通常很快就会消失,而城里孩子被父母或老师批评一顿后好几天仍然郁郁寡欢。因为缺乏安抚,有些孩子甚至会想不开自杀。

现代学校教育在情感培养方面也未能跟上,所以人类在现实生活中有越来越孤僻的倾向了。现在缔结的婚姻的稳固性也很差,因为大家普遍不擅长爱和包容,只擅长索求和挑剔。一个人遭遇灾难时,也缺乏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的情感救济,很容易陷入绝望之中,缺乏情感的人生与荒漠有何区别?我们的文化在进化的路上,似乎阶段性地走进了一条反人类的死胡同。

我依然热爱农耕生活,在我自己当下有限的农耕生活中,我仍然能够找到自己10岁之前的生活的影子。一起种菜的大爷大妈们,还是那么热情和幽默。共同劳动的时候,我们也互相友善地开玩笑,互相帮助。人固然要有享受孤独和独立思考的能力,但一味的强调独立性而忽视集体性,则是在把人从自然和社会这个整体上生生地割裂开来,这会让人丧失许多乐趣。人生乐趣本来就不多,一减再减后,所剩下的不就只有寂寞、痛苦和空虚么?

美好的生活应该动静结合、劳逸结合、脑体结合,该孤独的时候孤独,该热闹的时候热闹,因为人这个物种的需求是多元化的,每种需求都得到了恰当的满足,我们才不会那么难受和不安。

想过什么样的生活现在就去过

入海算沙徒自疲,风前月下几攒眉。
即今休去便休去,欲觅了时无了时。

——宋代僧人释师范《对月了残经》

我的菜园种得越来越马虎了,因为我的时间不再像疫情期间那么富裕,但是我依然坚持种着。今年是我在北京种菜的第五年,种植面积比以前减少了一半。因为种了四年后发现,租40平米的菜园纯属浪费,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打理,而且种出来的蔬菜也吃不完。

一起种菜的大多是退休的老人,他们比我有更多的空闲时间,所以他们能把菜园打理得很好。我现在一周只能去菜园二三次,每次去呆上一个小时左右,干点浇水和拔草的活儿,感受一下田园生活就回来。往返都是骑共享单车,每次去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作为一个在农村出生和长大的人,我对田园生活有一种解不开的情结。我以前希望尽早回归故里,过上耕读生活。自从有了这块小菜园,我的乡愁似乎被治愈了,不再那么强烈的希望回老家去,眼下这样的生活就令我很满足。在北京,一年两千元的租金不算太高,产出的蔬菜差不多也值这个价钱,种菜收获的快乐则很难用金钱来衡量。

菜园邻居老太太问我,你这么忙,为什么还要继续种菜?我告诉她,忙是我这辈子的常态,我大概率是无法退休的,可能一直要工作到死,我不能因为这个原因而没有自己的爱好和生活。我跟过的老师和我认识的老大夫们,现在大多还在工作,其中年龄最大者已经快一百岁了。我看着他们现在的状态,就知道自己未来的状态了。

所以我不去做退休后的规划,因为对我们这种人来说,退休是一种奢望,也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浪费。社会大众不会允许我们退休的,总会有人找上门来。所有想过的生活,都得现在安排出一定的空闲时间来,去好好地过一过,只有这样,临终时才不至于留下遗憾。

我也这么教我的儿子和我带过的学生,我希望他们这辈子都能保持一种平和与放松的状态,无论是学习、工作还是生活,都不疾不徐,匀速前行,持之以恒,做个轻松自在的长期主义者。合理的安排自己的时间,过一种丰富多彩的生活,不要死磕在一件事情上。任何一件事情,无论我们多热爱它,倘若没有其他的令人愉悦的事情作调剂,我们都容易厌倦。一旦产生了厌倦情绪,工作、学习和生活就都变得无趣,我们的人生会从阳光明媚转向阴沉晦暗。

养了一年的猫和我们的感情越来越好了,它活泼可爱,时不时地会找我们玩一会儿,给我们带来了许多快乐。只是家里的绿植都遭殃了,自从养了猫之后,绿植就养不好了。但因为经常去菜园,接触大自然,养不好绿植这一损失也就微不足道了。

西山脚下这一片绿地成了我新的精神家园,四季青镇的菜园和果园,北坞公园、中坞公园和玉东公园的稻田,田村的油菜花,玉泉山下的月夜、长河和古塔,西山上的日出和日落,香山上的古松林和红叶,随处可见的清澈的河流或湖泊,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完全契合我的性情。这些地方离我家很近,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左右即可到达,我经常骑着自行车到这片土地来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美好,放松一下心情。回到家后,就又有了十足的热情去读书、工作和写作。

图书馆也经常去,乐器还会时不时地鼓捣一下,猫成了我最忠实的听众。每次我敲响佛音钵或空灵鼓,或用蹩脚的指法拨动琴弦时,它都会像个小迷弟一样,好奇地昂头倾听,那可爱的表情令人忍俊不禁。书柜上摆放的各种小佛像和小动物摆件也成了猫的玩伴,过去我面对佛像静坐时,没有伴侣,如今有了这只忠实的猫和我一起与佛对话,想必佛也会觉得这比以前有趣多了吧。

我的需求很有限,而且都得到了满足,所以我对生活的感受是美好的。我父母都是对生活要求极低的人,虽然我现在每个月定期给我父亲汇生活费,但是他基本上一分钱都不花,全部存起来了。他靠着自己种点菜,加上国家给年满60岁的农民的补贴,居然就这么解决了自己的生存问题。我老家的家具,还是我儿时的那一套,父亲把节俭做到了极致。

他也老有所乐,他是我们村乐队里的一员,村里谁家办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去帮忙奏乐,每次能赚一百块的辛苦费,一年有几百块到上千块的额外收入。家里的地租出去也有一两千的租金,这些钱基本够他一年给亲戚送礼和打牙祭用的。

受我父母的影响,我终生都过着低欲望的生活,不管我的收入是高还是低,我的生活标准都很低,低到每个月只需要几百块钱的生活费就足够了。我的儿子也继承了这一特征,一直都不追求奢华的生活,不和同学攀比,所以我的家人给我的压力并不大。

由于从小散养,我的儿子成长过程很自由,他的爱好很广泛,他总能自得其乐。每一个年龄段都会有他喜欢的项目,从小到大,他沉迷过的运动和娱乐项目有十来项。最近这几年他喜欢玩一种card game的纸牌游戏,自己经常去参加北京市里的各种纸牌比赛,据他说这两年他基本上每次都能进全市四强。他玩得很快乐,我也替他快乐,我不想我的儿子读书读成了书呆子。

作为一个甩手掌柜式的老爸,我对他的未来一点都不焦虑,并不把他的学业看得很重。他现在成年了,可以完完全全自由地去安排自己的人生,我不会在旁指手画脚,不会拦阻他对自己人生的探索。我希望他这一辈子不管从事何种职业,都能活得很放松。我反复跟他强调的是,做事只要持之以恒就好,节奏慢点没关系,不必把学习、工作和生活的弦崩得那么紧。“千里奔袭,必厥大将军”,急功近利,很容易让人崩溃。

我甚至还劝说他不要太把人生理想当回事,如果他对数学有持续的兴趣,那一辈子就好好地搞数学,以一种“玩索而可得”的心态,开开心心地去做自己的研究,把这当做乐趣而不是任务,成败得失不必放心上——我们永远都无须别人来承认我们的价值,我们生命的价值由我们自己来赋予。如果有一天他发现有比数学更合乎他的脾性的事业,转向其他目标也无妨。人生只是一个过程,享受这个过程就好,不要对结果太在乎。

人只要顺其自然的活着,就不会有太多的烦恼,也不会过得很紧张。生存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地球只是无法满足我们无限放大的欲望,而不是养不活我们。人类社会在有历史记载的这几千年,是越变越复杂了,以至于我们这些生活在这个星球中的人类,渐渐地忘记了我们本来也是生物界的一份子,来到这个世界也只是在经历从生到死的过程而已。我们用各种各样的冠冕堂皇又自欺欺人的虚荣把自己套得死死的,很多人因此而活得疲惫不堪。

我想一个通透的人应该能明白,生活还是越简单越快乐,越原始越轻松,越是接近大自然,我们也就越能体会到生命的真谛。破除我执,回归自然,万物皆安好,何事值得忧愁呢?

总要有人去推动医学的进步

母亲临终前不到一个月,知道自己时日已不多,和我有一次对我触动很深的谈话。那次母亲对我说,儿子,我和你父亲愧对你,我们养育你花费的金钱和心血,远远没有你这些年为我和家庭奔波劳碌付出的多。你考上的大学不是你自己想上的学校,我们目光短浅,看着学校也还可以,没顾及你的兴趣和志向,没同意你复读,让你一直郁郁不得志。你一生志在学医,我看学医确实利人利己,你适合学医。我去世后,你少了我这个负担,想学医就去学医吧,好好学。

2012年5月3日凌晨,我的母亲在我的臂弯里与世长辞,母子诀别时刻的痛撕心裂肺,我两度晕厥过去。我母亲非常爱我,小时候总是叫我“细横缠的”(大概的意思是小小的可爱的缠人精的意思)。这个昵称所蕴含的爱意非常之深,那是一种亲密无间的无条件之爱,是一种允许孩子顽皮耍赖,无论孩子多么捣蛋,多么的令父母不省心,都被无条件的悦纳的至高无上的母爱。这个昵称也说明我小时候确实很粘自己的母亲,得到过高浓度的关爱。

我小时候其实让父母很不省心,2岁时,我将自己的家一把火烧掉了,害得年终岁末,全家人无家可归。童年时,我总是玩各种惊险刺激的游戏,喜欢从大树上往下跳或从高坡上往下滑,屡屡受伤,好几次都被送到医院紧急缝针和打破伤风疫苗,至今头上脸上都还留着好几个疤痕。母亲在世时好几次对我说,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命大,火烧不死,水溺不死,没砸死,没摔死,好多次把人吓得够呛。

母亲一定为我操过很多心。记得有一次我和我哥哥坐船从县城回来,因为风大,隔壁村的船在湖中央失事。这消息传到我们村的时候,就变成了我们村的船失事了。母亲连滚带爬地跑到湖边,一路上淌眼抹泪,她的两个命根子可都在船上。看到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那一刻,她激动地热泪盈眶。

我这一生,无论在别人看来多么荒唐和混蛋,但在我母亲的眼里,我都是招人疼爱的小儿子。我的父亲有一段时间,为了逼迫从大学退学的我回到大学去完成学业,给家里所有的亲戚打电话,不允许他们从经济上支持我,也不允许我回家,除非我同意回学校继续读完大学。我和我父亲对抗着,坚决不从父命,宁愿饿着肚子流浪在街头,也不屈从。

我为此遭受了许多挫折,有好几年不能回家,困顿到极致的时候,不得不乞讨。那时只有母亲对我心软,她接纳了叛逆的我,她虽然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如此不肯屈就于现实,但她仍然深爱着我。因为她,有几次我在崩溃的边缘,自杀念头一闪而过时,都及时地拦阻了自己。我对自己说,如果我死了或者一蹶不振,我母亲的余生将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所以再苦再累,我也要熬过去。

因为心中的理想和母爱的支撑,我居然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受过了那些挫折,吃过了那些苦,人生的许多困难对我而言就不算事儿了。我不怪父母当年没让我复读,因为那时我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差,供两个孩子读大学已经令整个家庭处于崩溃的边缘。但这并没有改变我人生的志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最热爱的依然是生命科学。生命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如何才能减轻众生的身心之苦?这是我一直都喜欢思考的问题。

其实这一人生理想的根源是因为母亲对我的爱,她的爱实在是太深沉,因此我也深深地爱她。母亲是从大饥荒中死里逃生的人,大饥荒时她曾靠树皮和观音土充饥过,这给她留下了难以痊愈的胃病,她从少女时代就为胃痛和泛酸折磨,最终甚至发展为胃癌了。在我的童年时代,令我最痛苦的记忆就是我的母亲经常在家门口呕吐酸水。

父亲带着母亲去了很多医院,母亲吃过各种各样治疗胃病的中西药,但依然饱受时不时复发的胃痛和泛酸折磨。每次母亲胃痛得厉害时,都会在门口呕吐酸水,无法吃饭。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经常带病为一家老小做饭。每次我吃着母亲做的晚饭,看着她自己在门口呕酸水,都无法下咽。小时候我和哥哥经常把饭端到发病后的母亲跟前,让她多少吃一点,母亲总是慈爱地对我们说,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别担心。那时我心中一直默默地打算着,将来好好学医,治好我母亲的病。

母亲的胃癌就是这久治不愈的胃病发展而来的,我成年后才知道,母亲那时候吃的很多药很大可能是她后来发展为胃癌的罪魁祸首——当年给我母亲治病的医生们给她用得最多的药是质子泵抑制剂(雷贝拉唑、奥咪拉唑或兰索拉唑之类),我学医后才知道这种药用的时间长了会导致患者得胃癌。

我的母亲终生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疾病,但她仍然是个乐观主义者,这可真是很不简单。我外公外婆的基因很强大,他们生的五个子女无论生活多么困难,都仍然豁达乐观,直爽爱笑,宽厚、温和而又热情,他们都很关心他人,和他们相处总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我继承了母亲的乐观主义精神,经历过几次重大挫折后,我也曾短暂的陷入到痛苦之中过,但每次很快就能自行康复,康复后会变得比过去强大许多。在这一点上,我们母子是如此的相似。母亲临终前非常从容地安排后事,知子莫如母,她知道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我的志向,所以她和我促膝长谈,表达了她对我最后的期待和支持。她也在临终前几天安排好自己的后事,亲自去检查自己的寿衣和寿棺,笑着谈论死后的一切。我如今也明白了她的苦心,她不希望自己的离去给家里人带来太多的痛苦。

正是母亲的坦然让我在她最后关头能做出最理性的决定,虽然那时候她还可以被抢救过来,但是我做了放弃的决定。因为我知道,把她抢救过来后,她将在未来的几个月里饱受折磨,最终还是要撒手人寰。母亲在世的最后几个月,每次我在老家陪伴并照顾她的日子一多,她都会赶我走,母亲不希望我的人生受她拖累太多。妹妹说,每次我走后,母亲其实都很难过,有时甚至流着眼泪想我。

母亲去世后三个月,我和我的师父按照卫生法规的有关条款,签署了传统医学师承协议并公证,从以前的学医自救,转向了正式的学医考证,准备后半生专职行医。如今过去了12年,见惯了人间的苦难,我的心渐渐地在岁月长河中磨平了许多。

我45年的人生,绝大多数时候都在目睹疾病对人的折磨,这使得我这一生与生命科学有了不解之缘。我从最开始的同情自己的母亲,渐渐发展到现在同情一切病人——任何身心有难以疗愈的疾病者,都是如此的不幸。医学这门不完美的学问是人类在遭受疾病的折磨时,能抓住的最后的一根稻草,虽然这根稻草的力量是如此的微弱。

自参加临床实践以来,我也目睹了传统医学与现代医学的种种不足,很多时候都要非常无奈和无力地看着一个个生命在我眼前流逝,看着逝者们的亲人们重走我当年走过的那些路。人世间最大的痛,莫过于失去我们深爱的人,只有经历过这种痛的人才能对此感同身受。

参师襄诊十余载,我所经历的失望是如此之多,亲历的每一次死亡与自杀事件都深深触动过我——为什么众生要遭受如此深重的痛苦?我们有没有可能推动医学的进步,把更多痛苦的生灵解救出来?我是一个笃信科学的无神论者,始终相信科学会进步,医学会进步,唯有进步,才能减少我们大家所受的身心之苦。

相对于浩瀚无穷的宇宙来说,我们的这一生是短暂而渺小的,但对每个众生来说,这一生中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又都是如此的真实和深切。世上的疾病那么多,疾病是造成众生痛苦的最主要的根源之一,总要有人去学医,也总要有人去推动医学的进步。

45岁还很年轻,未来仍有无限可能。我对未来最大的期待就是参与到人类医学进步的事业之中去,推陈出新,在这条路上做出点成就来,为改善我所爱的人,也为改善其他人所爱的人的生活质量做出点贡献。一个曾被深爱过的人,这一生注定了也会深爱这人间。

我如今决定脱产学医,重新到大学读几年书,也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都已具备。以前办理师承手续,是因为想考个证。现在想好好读几年书,则是因为在临床实践中深感自己所学的那点东西还远远不够,要沉下来多读几年书。一生还很漫长,如无意外,我大概最少能工作到七十岁,余生还会遇到更多的病人,我需要不断地提升自己,才能解决更多的问题。

不思进取是对生命的一种巨大浪费,做任何一件事情,都需要持之以恒,不断进步。生命科学需要许多人毕生的努力才能往前发展,以前我觉得自己的一生比别人多了点曲折,但如今我其实很感谢命运的这种安排。正因为我这一生的经历比其他人更丰富和更曲折,所以现在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心中的杂念也就没那么多了。万千繁华,已是过眼云烟,老僧终于也可以入定了,只为心中的那个简单的目标活着,不必再左顾右盼。

离京三天,暂停更新

因本人回老家祭祖兼办事,需要离京三天,所以公众号暂停更新​。离京期间,在线咨询工作可以正常进行,只是有时在火车上,信号不太好,还望见谅。
周志远
2024年4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