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已经进入到一个大变革时代,在过去的两三百年里,人类社会的发展受科学技术的影响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邓小平曾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高度的概括了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的特点。二战后的几十年,科学技术的进步促进了人类社会的快速发展。经过这些年的快速发展,我们人类社会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个挑战导致我们当下正处在一个大变革时代。
2023年,全球有7.13-7.57亿人处于饥饿状态,他们缺乏基本的裹腹食物。而且近年来,人类饥饿人口的总数在逐年攀升。这个数量是个什么概念呢?1900年全球人口总数为16亿,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饥饿人口总数相当于1900年我们这个星球上总人口数的一半。1800年全球人口总数约为9.06亿,也就是说我们今天的饥饿人口总数约为200年前的总人口数。
这些年,我们全球的财富实际上是在增长的,按理说,随着全球财富的增长,我们的饥饿人口总数应该减少才对。但不幸的是,我们的饥饿人口总数也在跟着水涨船高,这说明科学技术的发展给人类带来的并非可以惠及每个人的福利。
科学技术的进步制造了一批又一批的富可敌国的新贵的同时,也制造了更多的贫困人口,饥饿人口数量的增加证明知识和技术并不能使富裕人群的良知也得到同步的提升。良知是不靠谱的,在全球范围内,精英阶层占据社会总财富的比例在不断攀升,贫困阶层的人数在可预见的未来,仍会不减反增,社会矛盾会更尖锐。
饿肚子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小十亿的饥饿人口就是小十亿的定时炸弹。为什么这些年全球范围内的恐怖主义泛滥成灾?从根本来说,是极度贫困人口数量在攀升,有组织的恐怖主义行为和独狼式的恐怖主义行为都滋生于极度贫困这个共同的土壤之上。真正的反恐之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消除贫困。
我出生于1979年,在我四十多年的人生中,我目睹了许多重大的社会变革,我们中国有大量的人口在这期间脱离了贫困,包括我自己和我的家人们,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直到我上大学时,我身边的大多数同学都还是穿着朴素,生活节俭的为多。那时候有全套家电的家庭数量还是很少,个人电脑也为稀罕物品,我记得我大一时我们好几个宿舍只有一台386的个人电脑。我们结婚的时候标配的三大件是彩电、摩托车和冰箱,无个人住房和存款的裸婚者居多。
我见证了许多人由吃不饱饭到能吃饱饭的转变,尽管我们也经历了几次经济危机,但我的同时代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基本都是信心满满的以为我们这一生都会处于不断富足的状态。所以,尽管我们的童年普遍贫困,但过去在我的同龄人中弥漫着一股乐观主义精神。
而且,这种乐观主义精神是全球性的。但这些年事情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在全球范围内,悲观主义情绪在上升。西方国家的一些传统知识分子在悲叹这些年新自由主义正在输给民粹主义,一些学者认为目前的世界政治是一种情绪化政治。所以美国总统选举,特朗普这种另类候选人得以两度当选,建制派的精英们对此愤愤不平。
这只是精英主义者的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错觉。在全球范围内,过去的几十年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们最佳的食利时代,他们理所当然地想着这个属于他们的食利时代会一直持续下去。但殊不知,他们看不见底层人的辛苦,无法对越来越多的陷入极度贫困的底层人的境况感同身受,所以他们的研究和预判在现实中遭遇否定。
如今,贫困阶层的呼声愈演愈烈,为政者都得弯下腰来,倾听这一阶层的呼声。因为如果不消除极端贫困,社会安宁便会如镜花水月一样不可得。我们要脱离意识形态来看全球的统一性问题,无论是在哪个国家,吃着技术红利崛起的新贵们和在技术发展中节节败退的底层人之间的矛盾都越来越尖锐了。
我几年前曾经看过两本写得很好的书,一本是华人学者许倬云先生的《许倬云说美国》,另一本是刚刚当选为美国副总统的万斯所写的《乡下人的悲歌》。我建议大家摘掉意识形态的眼镜,好好地读一读这两本书。这两本书所反映的正是技术进步带来的社会之痛。我不是反对技术进步,而是提醒我们要正视技术进步这把双刃剑的另一面,正是快速发展时代的为数众多的落伍者面临的困境。每一轮技术革命都会让一批曾经生活得很体面的中产阶级丢掉饭碗,从此生活每况愈下
《乡下人的悲歌》详细的描述了美国铁锈地带的中产阶级们在技术革新的环境下,是如何失去自己的体面,沦为需要接济的底层人的过程的。万斯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年轻人,他在铁锈地带艰难的生活经历是许多美国人真实的写照,所以他的书能打动许多美国人,我们要撇开情绪去看待这种现象。
许倬云先生是一个从中国移民到美国的社会学家,他因为小儿麻痹症而导致终身残疾,他也因此而得以专注于社会学研究。我国著名作家王小波先生到美国留学时,就是师从许倬云先生。
许倬云先生兼通中西文化,在美国数十年的生活经历,让他亲身体验了美国的时代变迁。他看着美国社会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向今天这个状况,看着美国人的建立在血缘关系上的社会关系是如何解体,与此同时,失去情感支撑的新生代的美国人的精神是如何日益空虚的。
我为什么要推荐这两本研究美国问题的书呢?是因为美国是全球社会的一个缩影,而这两位作者写的书都很有深度,非常真实的反映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美国人和中国人在根本上没有太大的差别,其实绝大多数普通人对意识形态问题并不关心,我们关心的是自己和身边人的生活。
精英谈理想,百姓重民生,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做过几年的国际贸易,跟全球许多国家的普通人接触过,谈生意的同时也聊家常。切身感受让我知道,各国普通人最关注的永远都是柴米油盐,大多数人也都是温和有礼,热爱和平的。
我读这两本书的时候,心中的感受是,全球任何一个国家的老百姓,这些年都在和美国的老百姓一样,经历着同样的社会变化。技术进步淘汰了许多人,十年前站在技术前沿的弄潮儿们,今天成了落伍者,惶恐不安地担心自己会在新一轮的裁员潮中,家庭生活水平降级。今天的弄潮儿,五年或十年后大概率也会如此。
在万斯和许倬云的笔下,像美国汽车名城底特律这样的曾经显赫一时的城市里的那些旧贵们失去了往日的体面,生活开始变得拮据起来,衣着不再光鲜亮丽,面容也不再神采飞扬。随着技术的更新换代,新的“铁锈地带”在不断地出现。人类的进化速度跟不上科学技术进化的速度,所以今天为生存焦虑和抑郁的人的数量也在迅速增多。
所以今天的全球性危机,实际上是一个分水岭,这个危机在迫使全球所有的人都得面临这个问题:我们如何保障社会各个阶层的生活质量,如何确保技术新贵们不至于挤占底层人的生存空间?如果底层人的生存空间越来越狭窄,那么吴思先生在《潜规则》和《血酬定律》中所描述的那些底层人以命相搏的现象就会越来越频繁。
我在本文中一直强调技术新贵,这是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确实是被技术控制的时代。在全球范围内,大学里的文科专业现在都在急剧减少,理工科专业占比则都在迅速攀升,因为我们的社会在一边倒的朝着技术进步的方向前进了。
实际上,人的大脑结构存在很大的差异,遗传基因决定了很大一部分人在学习技术时存在天然的劣势,数学、物理、化学、生物、计算机这些学科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书。这一类人在我们这个时代,生存就异常困难。
我们在把他们逼向一个难以生存的角落,让他们边缘化了,这种边缘化积累了越来越多的贫困人口。这些人也需要吃饭,也盼望得到尊重,他们做人的尊严同样需要被维护。当他们的数量大到足以影响世界政治的时候,一个大变革时代便要来到了。
我们如今所处的正是这样的一个大变革时代,当前社会的许多问题,其根源相同。一些国家或族群在没落,大量的个体在沉沦,这些导致全世界的社会稳定性都在变差,普通人变得越来越躁动不安——我们不能指望一般的社会群众在困境中有卓越的管理和稳定自我情绪的能力,因为管理情绪的能力同样是一项高超的技能。在此大前提下,所谓的情绪政治的产生是顺理成章的,自媒体过度的情绪表达也是这一根本矛盾的产物。
因此,在未来的最少一代人的时间里,全球各国面临的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解决技术进步带来的社会失衡的问题,这些问题对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首先都是内部问题。更公平的分配财富,让发展机会更均衡化,为老百姓提供更多的谋生渠道,是全球人要面临的共同课题。
我们过去几十年的教育方针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都在培养所谓的高精尖人才,我们把人在某一领域的专业能力看得太重了,忽视了其应变能力和适应性的培养。为什么底特律的汽车工程师们失业后,就无法再找到合适的饭碗?为什么万斯笔下那些曾经的中产阶级精英,最后要靠毒品来麻醉失落的自己?为什么曾经温和有爱的父母们变得情绪暴躁?因为他们都受限于自己个人的过度固化的能力,无法在快速变化的社会里,灵活的调整人生的航向,寻找第二条甚至第三条出路。
中国古人很早就提出了“君子不器”这一理念,这四个字的意思是说,人不应该像器皿一样,只有单方面的能力。我们需要有多方面的能力,只有拥有多方面的能力,我们才能够在丢掉一个饭碗的时候,找到另一个饭碗。也只有当全社会大多数人都具有多方面能力的时候,我们这个社会才更有抗逆性。
最近的二三百年,社会分工越来越细,这一大的时代背景逼迫许多人成了社会这个机器的某一环节上的螺丝钉,当这个环节被淘汰了的时候,许多人就傻眼了。但不幸的是,技术革新的速度太快了,越来越多的环节面临着被淘汰的风险。社会为了追求发展效率,采取了一种畸形的教育思想,最后就不可避免地会结出苦果。
当前全世界的教育都需要面临重大的变革,我不认为任何国家的教育很高明,因为我们没有能力教会新生代的人如何在多变的时代可持续的生存,这就是教育最大的败笔。我们的教育应该以提升人类的适应性为终极目的,而不是专业技能。
人们也要适应新的教育理念,不要再畸形地追逐目前的方向单一的专业教育,为饭碗而进行的专业方向的教育应尽可能地朝向短平快的方向发展,一个大学生本科四年要学许多注水的课程,将这些课程砍掉,让他们多掌握两三项技能,对他们的一生可能更有帮助。在现在和未来,大多数人要在一生中多次接受这种短平快的技能教育,才能生存下来。
社会也不能一味的向技术倾斜,全社会都有职责为不具有学习技术天赋的人创造生存空间,否则,我们无异于在把他们逼上梁山。上一代适合学技术,下一代也许就是个技术学渣,我们不能像殖民主义者对待土著人那样,剥夺那些不具有学习自然科学天赋的人的生存权利。
我们每个人也应逐渐有这种应变意识,学土木的真的就一辈子干土木吗?学机械的就真的一辈子和机械打交道?当然不是。甚至现在被社会大众看好的医生和老师等所谓的稳定职业,在十年后也会面临失业危机,激烈的竞争最终只会让那些处于头部水平者能够生存。
我想将来我们的社会和企业可能需要紧跟时代的变化,开辟更多的渠道,为社会大众的再就业创造条件,这包括在职期间就为员工们提供培养新的职业技能的教育项目,降低他们失业后无法再就业的风险。我相信有识之士们会先于社会大众,主动走这一步。人人都应有一定的危机意识,未雨绸缪,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君子不器”的人。若不早做知识和技能的储备,我们在失去了一种谋生手段后,就会无法谋生。
多几条腿走路,平衡性更好,风险更低,我们常说我们的社会缺乏复合型人才,这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现如今的教育本身就不是为培养复合型人才而设的吗?我们制造一批又一批的专业人才,然后又把一批又一批的专业人才淘汰掉,这是很残酷的。大多数人需要的不是大富大贵,而是可预期的稳定的生存空间。绝大多数人也不可能成为某项技术上的领军人物,历一生的数十年而不倒,所以为普通人创造更多的生存机会是全人类当下的共同课题。
学历崇拜和技术崇拜终将成为过时的产物。窃以为,要不了多久,我们可能就能认识到,对大多数人来说,读一个硕士或博士的价值,远不如读三四个大专的价值高。如今的大专的学制也太长了,一项技能的入门根本用不了三年的时间,三年学制的大专生完全可以多学两个专业。
成语“技不压身”和“君子不器”蕴含着非常丰富的生存智慧,摆脱专业化思维,重新重视多方面的生存能力和应变能力的培养,是解决当代社会问题的一把好钥匙。现代人太过鄙视古人的智慧,过度畸形的精细化发展是要付出代价的。
谋生是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也是人类应该掌握的最基本的技能。若全球存在大量的人没有谋生的机会,或者在一场技术变革中失去谋生的技能,从此生存都很困难,这样的社会发展模式就很存在问题,势必会在各种压力下发生巨大变革。毕竟,生存是第一位的。核武器虽然可怕,但其威胁性是不如数以亿计的饥饿人口的。因为在按下核按钮之前,需要经历许多环节,而一个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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