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苦难无法靠语言安抚,只能靠自己强大

你不是得了抑郁症,你是真的太惨了。

——知乎上的一位边缘性人格障碍患者提及她的主治医师对她所说的一句话

一个1978年出生的朋友的正上初中的独生子最近被发现得了癌症,前不久他的妻子和父亲也陆续被确诊为癌症。这个中年男人一下子垮了,他的月收入只有一万多,很难支撑三个癌症患者的治疗费用和家庭开销。他的一位1975年出生的男同事在前不久刚刚因为尿毒症去世,接二连三的噩耗令他彻底怀疑人生,过去开朗的他变得郁郁寡欢。他比以前敏感了许多,现在的他非常恐惧疾病。在未来的几年,他将不得不与焦虑和抑郁长期共存,因为他的几位重要亲人现在每天都在遭受死神的威胁。

我所住的这栋楼上,有一家祖孙三代三口人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陆续因为骨癌去世,北京市优越的医疗条件也未能留下这爷孙仨的生命。最后这一家只剩下一个中年妇女,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丈夫和公公,这个可怜的女人精神失常了。

有个患者的女儿,她的父母双双患癌,丈夫肾衰竭,长期靠透析维持生命,她自己的孩子还小,她一个人扛起整个家庭。她这些年带她家人找我的时候,我一直不肯收取她的任何费用,但她总是感觉很过意不去,想尽各种办法送我点礼物,向我表达她的谢意。所幸的是,她没有崩溃掉。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明显地感受到她不是那么快乐。

对这样的人来说,精神创伤和压迫性情绪是客观存在的,这些精神创伤是无法靠语言来安抚的。时间是否能够疗愈他们呢?或许能,或许不能,有些人可能被彻底地改变为悲观主义者,从此很少有快乐的人生体验。

我是在与癌症打交道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深入到精神医学之中的。因为向我求助的癌症患者和患者家属,绝大多数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精神困扰。我们这个社会对精神疾病一直存在污名化现象,精神疾病患者及其家属很容易活在歧视之中,他们在经济上也比一般人更容易陷入困顿状态。因为他们就像是游离在社会边缘的边缘人一样,缺乏更好的发展机会,大多处于社会最底层,需要社会救济。

人类至今对90%以上的先天性精神疾病的病因缺乏深入的了解,但创伤性事件造成的精神损伤却很容易被观察到。经历过战争的士兵和受难者、被拐卖后惨遭虐待的妇女儿童、被慢性病折磨的患者和患者家属、历经多次重大挫折者,他们都可能出现精神障碍。有些精神障碍是一过性的,另一些则是永久性的。精神科医生们想尽各种办法来帮助患者康复,减轻他们的痛苦,但效果往往并不理想。

精神障碍最初的表现通常都是敏感多疑,敏感的人在现实生活中总是更脆弱,也更艰难,他们更容易形成灾难性的思维,对未来感到悲观绝望,容易痛苦。他们由敏感发展到过度敏感,再进一步地发展到惊恐或妄想,最终就形成了精神障碍,失去了现实检验能力,对日常刺激的适应性显著下降。

为了减轻内心的痛苦,到了后期,他们逃离人群,采用回避的自我防御模式来逃避他们应对不了的社交压力。这又会使得他们变得越来越迟钝,在某些方面过度敏感,在另一些方面过度麻木,最终他们无法像普通人一样拥有正常的情感生活,也很难有较好的经济条件,有些人最终选择自杀结束一切。

他们最初的敏感通常是被战争、疾病、虐待等灾难性事件激发出来的,这些灾难性事件导致他们的杏仁核过度活跃,他们的警报系统经常不恰当地亮起红灯,他们的情感、情绪和认知都失调,经常处于过度防御状态。

新冠疫情给了医生们一次观察抑郁症产生过程的机会,许多人在新冠后抑郁成疾,突然无法感受到生活的快乐,容易被一些负面的事情感染,经常陷入到恐惧、悲伤与阴郁之中。最初,很多医务工作者认为可能是新冠病毒伤害了患者的脑神经,导致患者抑郁。但据我观察,并不完全如此。瘟疫带来的社会封闭,全民性的恐惧与焦虑,正常生活的失序,经济的衰退,社会的动荡不安,都在影响着每个人,这些外在的压力能激活许多人的警报系统,让他们变得比以前敏感与脆弱许多。

实际上,历史上的每一场瘟疫过后,整个社会都会变得比以前更压抑,这种状况需要很多年才能缓解过来。就像我们每个人失恋或丧失亲人后,需要很多年才能走出悲伤一样,瘟疫过后整个社会的活力也需要很多年才能恢复过来。我们如果去研究人类的历史,会发现有时这样的一个阶段会持续百年以上,人类总在不断地重复这个痛苦而又混乱的过程,这个过程我们形象的把它称为“乱世”。

痛苦记忆似乎能改写一个人的基因,让一个人的余生经常被其激活,陷入负面情绪和混乱之中。如果一场痛苦是全民共同经历的,那么这场痛苦记忆能够影响整个人类的基因组。而且一个人或一群人的敏感被过度激活后再生育,还有将其高敏感性遗传给他们后代的风险,超过一半的精神疾病可以遗传给子代或隔代遗传。

我怀疑一些家族性精神疾病与这些患者的祖先们的灾难性经历有关,我们在现实中能看到一些家族的成员们往往比另一些家族的成员们更加的敏感和脆弱,他们的社会适应性较差,他们经常处于令人不适的防御状态。人类整体的精神状态也与大环境息息相关,抑郁症和焦虑症虽然不像细菌和病毒这些病原体一样具有传染性,但却有明显的时代聚集性。

我们从文学的时代特色中也能感知到这一点。东汉末年的瘟疫造成社会人口锐减了80%,所以“建安风骨”带有明显的消沉意味;宋代鼎盛时期的文人墨客创造的宋词中则弥漫着百无聊赖的淡淡忧愁,那种醉生梦死后的空虚同样会让人变得虚弱。人类在剧烈痛苦和过度安逸状态,都容易精神失常。我们生而被注定了只能有限的拥有,过度的占有带来的不是空虚便是痛苦。

人类一直在寻找精神解脱之路,从古至今,我们每个人要经历的痛苦都大同小异,佛陀把人生的八大苦总结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这个总结是非常到位的。直到今天,人类仍然普遍的被这八大苦折磨着。在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中,我们都无法避免的要与这八大苦打交道。

我们该如何减轻这些痛苦?我们的祖先尝试了许多安抚自己内心的办法,并因此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哲学思想、宗教、风俗习惯等可以安抚人心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我们在接触和学习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过程中,内心确实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安抚。

随着科学的进步,近现代又产生了心理学和精神医学等新的减轻人类精神痛苦的学科,但如果我们仔细研究过心理学和精神医学,我们会发现现代精神疗愈的各种技巧,大都存在从远古的宗教、哲学和民俗中借鉴的前人的经验和智慧。还有一些人在酒精和毒品中麻醉自己,这也是很无奈的选择,因为他们没有更好的宣泄自己的痛苦的途径。

在人类所有的失去中,爱的失去给人类带来的痛苦是最深重的。最能舒缓一个人精神痛苦的是爱和陪伴——这种爱不限于两性之间的爱,甚至也不限于人类与自己的同胞之间的爱,人与自己的宠物或藏品之间也能建立爱,人沉浸于某项爱好或事业之中,对其爱好和事业也会产生爱。但真正的可持续终生的爱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大多数人一辈子要不断地经历失去爱的痛苦。

我们大多数人都知道教会我们的后代如何去谋生很重要,但却很少有人明白,教会我们的后代更好的应对自己人生的种种灾难性的变故同样重要。我们应该在孩子幼年时期就有意识地去训练一个人承受痛苦和失落的能力,对他们进行死亡教育,而且要不断地对他们进行强化训练。

人类学家在一些少数族裔中发现了很好的精神抚育技巧,比如在太平洋的某些小岛上,就有这样一种传统,家长会把幼儿逗得很高兴的时候,突然冷场,让他们适应失落。这种训练会让孩子们对挫折和失落不那么敏感,这些孩子们长大后反而更有幸福感。

这像极了人类免疫系统发展的过程,我们的免疫系统就是在与无数的不致命的微生物作战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它们帮助我们抵御了许多疾病。被过度保护,从小就很少接触脏东西的发达国家的人的免疫系统反而比在脏乱差的环境中长大的欠发达国家的居民要差。从未感染过天花的美洲原居民在欧洲探险者带来的天花病毒的冲击下,大量死亡,节节败退,几近乎灭族。新冠疫情后,人类的免疫能力出现了很大的下降,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社会的隔离导致常见的病原体不能像正常年代一样在人际间传播,被过度保护的人们缺少了训练其免疫系统的机会。

社会的发展也在让我们失去许多情感支持,早期人类生活在部落之中,每个人与整个部落成员都建立起了情感链接。后来,这种部落发展为家族,各个家族又通过联姻结合在一起。人们自然而然地与许多亲属建立起了一定程度的合作关系和情感连接后,遭受风险和打击时,能够通过亲友的支持来得到一定的弥补。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全球各国的亲属系统都在土崩瓦解,这种建立在血缘关系上的情感链接越来越少,越来越脆弱,人抵御各种灾难性事件冲击的能力也越来越弱,所以如今的人们似乎比我们的祖先们更容易产生精神上的疲劳。尽管我们这个时代的普通老百姓的物质生活质量和人均寿命实际上已经超过了任何一个历史时期,但我们的精神疾病的患病率却有增无减,世卫组织根据流行病的发展趋势推测,抑郁症即将在未来的几年内成为全球医疗负担排名第一的疾病。

文明的进步给人类带来的幸福感很有限,我们仍然需要不断地探索让人自身能感受到更多的幸福的智慧,需要从优生优育的角度去预防更多的人生悲剧,也需要建立更好的社会制度去减轻人们在灾难性事件中承受的痛苦。如果我们生育下来的孩子们将来经常地活在痛苦之中,不能感受到人生的快乐,那我们生下他们的目的就很自私了。

在今天,我们应认识到,学习快乐的生活技巧也是我们人生的必修课之一,它与谋生技能同等重要,甚至更重要,因为精神致残会导致一个原本具有谋生能力的人丧失谋生能力。美国心理学会前主席塞利格曼一生都在致力于提升人减轻痛苦、感知幸福的能力,他甚至写了一本名为《如何教育出一个幸福的孩子》的书。

尊重孩子的个性,给孩子充分的表达自由,允许孩子有自己的爱好并鼓励他们发展自己的爱好,鼓励和帮助孩子们与他人建立起健康的情感链接,让一个人从小就拥有一种多元化的生活,这些都能有效地提升他们抵御痛苦的能力。因为当痛苦来袭时,任何可以转移一个人的注意力并重新激发他们的活力的人或事都有积极作用。漫漫长生,谁都不会一帆风顺,抵御痛苦和感知快乐的能力越强,人的一生也就会不会那么累了。

总要有人去推动医学的进步

母亲临终前不到一个月,知道自己时日已不多,和我有一次对我触动很深的谈话。那次母亲对我说,儿子,我和你父亲愧对你,我们养育你花费的金钱和心血,远远没有你这些年为我和家庭奔波劳碌付出的多。你考上的大学不是你自己想上的学校,我们目光短浅,看着学校也还可以,没顾及你的兴趣和志向,没同意你复读,让你一直郁郁不得志。你一生志在学医,我看学医确实利人利己,你适合学医。我去世后,你少了我这个负担,想学医就去学医吧,好好学。

2012年5月3日凌晨,我的母亲在我的臂弯里与世长辞,母子诀别时刻的痛撕心裂肺,我两度晕厥过去。我母亲非常爱我,小时候总是叫我“细横缠的”(大概的意思是小小的可爱的缠人精的意思)。这个昵称所蕴含的爱意非常之深,那是一种亲密无间的无条件之爱,是一种允许孩子顽皮耍赖,无论孩子多么捣蛋,多么的令父母不省心,都被无条件的悦纳的至高无上的母爱。这个昵称也说明我小时候确实很粘自己的母亲,得到过高浓度的关爱。

我小时候其实让父母很不省心,2岁时,我将自己的家一把火烧掉了,害得年终岁末,全家人无家可归。童年时,我总是玩各种惊险刺激的游戏,喜欢从大树上往下跳或从高坡上往下滑,屡屡受伤,好几次都被送到医院紧急缝针和打破伤风疫苗,至今头上脸上都还留着好几个疤痕。母亲在世时好几次对我说,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命大,火烧不死,水溺不死,没砸死,没摔死,好多次把人吓得够呛。

母亲一定为我操过很多心。记得有一次我和我哥哥坐船从县城回来,因为风大,隔壁村的船在湖中央失事。这消息传到我们村的时候,就变成了我们村的船失事了。母亲连滚带爬地跑到湖边,一路上淌眼抹泪,她的两个命根子可都在船上。看到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那一刻,她激动地热泪盈眶。

我这一生,无论在别人看来多么荒唐和混蛋,但在我母亲的眼里,我都是招人疼爱的小儿子。我的父亲有一段时间,为了逼迫从大学退学的我回到大学去完成学业,给家里所有的亲戚打电话,不允许他们从经济上支持我,也不允许我回家,除非我同意回学校继续读完大学。我和我父亲对抗着,坚决不从父命,宁愿饿着肚子流浪在街头,也不屈从。

我为此遭受了许多挫折,有好几年不能回家,困顿到极致的时候,不得不乞讨。那时只有母亲对我心软,她接纳了叛逆的我,她虽然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如此不肯屈就于现实,但她仍然深爱着我。因为她,有几次我在崩溃的边缘,自杀念头一闪而过时,都及时地拦阻了自己。我对自己说,如果我死了或者一蹶不振,我母亲的余生将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度过,所以再苦再累,我也要熬过去。

因为心中的理想和母爱的支撑,我居然熬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受过了那些挫折,吃过了那些苦,人生的许多困难对我而言就不算事儿了。我不怪父母当年没让我复读,因为那时我家里的经济条件很差,供两个孩子读大学已经令整个家庭处于崩溃的边缘。但这并没有改变我人生的志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最热爱的依然是生命科学。生命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如何才能减轻众生的身心之苦?这是我一直都喜欢思考的问题。

其实这一人生理想的根源是因为母亲对我的爱,她的爱实在是太深沉,因此我也深深地爱她。母亲是从大饥荒中死里逃生的人,大饥荒时她曾靠树皮和观音土充饥过,这给她留下了难以痊愈的胃病,她从少女时代就为胃痛和泛酸折磨,最终甚至发展为胃癌了。在我的童年时代,令我最痛苦的记忆就是我的母亲经常在家门口呕吐酸水。

父亲带着母亲去了很多医院,母亲吃过各种各样治疗胃病的中西药,但依然饱受时不时复发的胃痛和泛酸折磨。每次母亲胃痛得厉害时,都会在门口呕吐酸水,无法吃饭。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经常带病为一家老小做饭。每次我吃着母亲做的晚饭,看着她自己在门口呕酸水,都无法下咽。小时候我和哥哥经常把饭端到发病后的母亲跟前,让她多少吃一点,母亲总是慈爱地对我们说,你们吃你们的,别管我,别担心。那时我心中一直默默地打算着,将来好好学医,治好我母亲的病。

母亲的胃癌就是这久治不愈的胃病发展而来的,我成年后才知道,母亲那时候吃的很多药很大可能是她后来发展为胃癌的罪魁祸首——当年给我母亲治病的医生们给她用得最多的药是质子泵抑制剂(雷贝拉唑、奥咪拉唑或兰索拉唑之类),我学医后才知道这种药用的时间长了会导致患者得胃癌。

我的母亲终生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疾病,但她仍然是个乐观主义者,这可真是很不简单。我外公外婆的基因很强大,他们生的五个子女无论生活多么困难,都仍然豁达乐观,直爽爱笑,宽厚、温和而又热情,他们都很关心他人,和他们相处总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我继承了母亲的乐观主义精神,经历过几次重大挫折后,我也曾短暂的陷入到痛苦之中过,但每次很快就能自行康复,康复后会变得比过去强大许多。在这一点上,我们母子是如此的相似。母亲临终前非常从容地安排后事,知子莫如母,她知道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我的志向,所以她和我促膝长谈,表达了她对我最后的期待和支持。她也在临终前几天安排好自己的后事,亲自去检查自己的寿衣和寿棺,笑着谈论死后的一切。我如今也明白了她的苦心,她不希望自己的离去给家里人带来太多的痛苦。

正是母亲的坦然让我在她最后关头能做出最理性的决定,虽然那时候她还可以被抢救过来,但是我做了放弃的决定。因为我知道,把她抢救过来后,她将在未来的几个月里饱受折磨,最终还是要撒手人寰。母亲在世的最后几个月,每次我在老家陪伴并照顾她的日子一多,她都会赶我走,母亲不希望我的人生受她拖累太多。妹妹说,每次我走后,母亲其实都很难过,有时甚至流着眼泪想我。

母亲去世后三个月,我和我的师父按照卫生法规的有关条款,签署了传统医学师承协议并公证,从以前的学医自救,转向了正式的学医考证,准备后半生专职行医。如今过去了12年,见惯了人间的苦难,我的心渐渐地在岁月长河中磨平了许多。

我45年的人生,绝大多数时候都在目睹疾病对人的折磨,这使得我这一生与生命科学有了不解之缘。我从最开始的同情自己的母亲,渐渐发展到现在同情一切病人——任何身心有难以疗愈的疾病者,都是如此的不幸。医学这门不完美的学问是人类在遭受疾病的折磨时,能抓住的最后的一根稻草,虽然这根稻草的力量是如此的微弱。

自参加临床实践以来,我也目睹了传统医学与现代医学的种种不足,很多时候都要非常无奈和无力地看着一个个生命在我眼前流逝,看着逝者们的亲人们重走我当年走过的那些路。人世间最大的痛,莫过于失去我们深爱的人,只有经历过这种痛的人才能对此感同身受。

参师襄诊十余载,我所经历的失望是如此之多,亲历的每一次死亡与自杀事件都深深触动过我——为什么众生要遭受如此深重的痛苦?我们有没有可能推动医学的进步,把更多痛苦的生灵解救出来?我是一个笃信科学的无神论者,始终相信科学会进步,医学会进步,唯有进步,才能减少我们大家所受的身心之苦。

相对于浩瀚无穷的宇宙来说,我们的这一生是短暂而渺小的,但对每个众生来说,这一生中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又都是如此的真实和深切。世上的疾病那么多,疾病是造成众生痛苦的最主要的根源之一,总要有人去学医,也总要有人去推动医学的进步。

45岁还很年轻,未来仍有无限可能。我对未来最大的期待就是参与到人类医学进步的事业之中去,推陈出新,在这条路上做出点成就来,为改善我所爱的人,也为改善其他人所爱的人的生活质量做出点贡献。一个曾被深爱过的人,这一生注定了也会深爱这人间。

我如今决定脱产学医,重新到大学读几年书,也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都已具备。以前办理师承手续,是因为想考个证。现在想好好读几年书,则是因为在临床实践中深感自己所学的那点东西还远远不够,要沉下来多读几年书。一生还很漫长,如无意外,我大概最少能工作到七十岁,余生还会遇到更多的病人,我需要不断地提升自己,才能解决更多的问题。

不思进取是对生命的一种巨大浪费,做任何一件事情,都需要持之以恒,不断进步。生命科学需要许多人毕生的努力才能往前发展,以前我觉得自己的一生比别人多了点曲折,但如今我其实很感谢命运的这种安排。正因为我这一生的经历比其他人更丰富和更曲折,所以现在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心中的杂念也就没那么多了。万千繁华,已是过眼云烟,老僧终于也可以入定了,只为心中的那个简单的目标活着,不必再左顾右盼。

映山红(满山红)的祛痰止咳作用

又到了映山红盛开的季节,人们在欣赏红遍满山的映山红时,大多不知道这种美丽的鲜花也是一种很好的中药材。映山红,又名满山红、迎山红,靠山红等,是杜鹃花科杜鹃花属植物杜鹃,因为开花时,漫山遍野都红透透的,所以被称为满山红或映山红。

用满山红的叶子的提炼物制成的药物满山红片是一种常用的治疗咳嗽和痰多的中成药,可用于治疗支气管炎、肺心病等引起的痰多咳嗽或其他原因引起的痰多咳嗽,但对肺气肿引起的咳嗽和痰多效果较差。另据报道,满山红仅对痰多咳嗽有效,其平喘效果较差,所以对哮喘患者效果也欠佳。

现代药理研究显示,满山红乙醇或水提取的各种制剂和挥发油口服或腹腔注射均有止咳作用,其镇咳作用属于中枢性。满山红对痰多的咳嗽尤其有效,满山红中所含的杜鹃素是其祛痰的主要成分。杜鹃素能明显促进小鼠呼吸道排出酚红,这说明杜鹃素可能直接作用于呼吸道黏膜。另外,去甲杜鹃素也有很好的祛痰作用。另据国外报道,满山红提取物也可以治疗心肌炎及胃肠炎。动物实验证实,满山红浸膏可降低实验动物的心率。所以满山红不但对咳嗽痰多有效,也有一定的降心率作用。

满山红的毒性较小,若以满山红煎汤内服,成人每日用量在50克以内,基本无不良反应。但若成人每日服用满山红100克以上,也会对身体造成损害。满山红的副作用主要是口干、恶心、呕吐、胃部不适、胃痛、食欲减退、腹泻、头晕、头痛等。肝肾功能不全者,如过量服用满山红,会加重原有的肝肾损害,故肝肾功能不全者应慎服用。

满山红常被东北民间(尤其长白山一带)居民泡酒使用,治疗慢性支气管或支气管喘息。其用法为将满山红叶粗末60克,白酒500克,浸泡一周后服用,每日服用三次,每次服用15-20ml。如不能饮酒者,也可以自制复方参红糖浆服用,取满山红叶(干品)20克,人参叶10克,枸杞子10克,制备成糖浆,每日服用。此糖浆可治疗慢性气管炎、肺心病等。不过最便捷的用法是直接服用满山红片。

如将满山红(干品)入汤剂复方,则成人每剂药用量应控制在10-30g,儿童酌减。

消肿除胀的“消胀丹”

清代著名医家陈士铎的《辨证录》中有一张名为“消胀丹”的方子,该方组成为:白术3钱(9g),茯苓1两(30g),麦门冬5钱(15g),熟地黄5钱(15g),淮山药1两(30g),芡实5钱(15g),苏子1钱(3g)。水煎,去滓,温服,每日1剂,早晚各一次。

根据传统中医理论,本方有益肺健脾,补肾利水的功效,主治气喘、腹胀、小便不利、大便溏、一身俱肿。陈士铎认为当一个人肺、脾、肾都虚时,水液就无法正常疏泄,故会出现气喘、腹胀、小便不利、大便溏的症状,所以治疗应对肺、脾、肾三脏一起补。本方中的白术、茯苓健脾利水;麦门冬补肺阴,苏子降肺气;熟地黄、淮山药、芡实滋肾阴。

所以诸药组合,可以滋补肾阴和肺阴,中医认为肺为华盖,主水之上源,肾主水之疏泄,肺肾同补,水液自然能疏泄。再适度健脾利水,则小便自然会增多。对这个方子的功效,陈士铎也有记载:“一剂喘少定,二剂胀消,十剂小便利,二十剂一身之肿尽退”。

这是一条较为全面的治疗水肿的思路,从本方中所描述的水肿会导致患者气喘来看,本方所针对的是有胸腔积液的患者。胸腔积液可由肺炎或肿瘤(如肺癌、胸间皮瘤等)引起,此类患者治疗时都较为棘手,因为一旦出现胸腔积液,患者体质都较为虚弱,利水力度大易加重患者正气的损伤。所以治疗应标本兼治,扶正与祛邪相结合。从本方组方思路来看,陈士铎对此类患者是扶正为主,祛邪为辅。方中除了苏子外,其他各药均有补益作用。

在实践中,对有胸腔积液的患者采用利水消肿药治疗时,如果利水速度太快,而不重视扶正,往往患者到后来会出现腿软无力的症状,不但不能治疗其水肿,反而会导致患者迅速死亡。所以一些患者在用过十枣汤、膨症丸、舟车丸之类的方剂后,病情迅速恶化。因为随着胸腔积液的排出,人体所需的微量元素钾也会流失较多,这会导致患者腿软无力。陈士铎重扶正,仅用少量的白术和茯苓健脾利水,应与其临床经历有关,他的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治疗白带过多的“愈带丸”和“解带散”

白带过多为妇科常见病,自古至今有不少治白带过多的方剂,本文摘录两张治疗妇女带下病的古方。

其一为《饲鹤亭集方》中的“愈带丸”,该方组成为:熟地4两(120g),白芍5两(150g),当归3两(90g),川柏(即黄柏)2两(60g),高良姜2两(60g),川芎1两(30g),椿根皮15两(450g)。将上述各药共研为末,以米汤糊为丸。每次服10g左右,温开水送服,每日二次。

本方温补冲任,燥湿止带,主治妇女冲任不固,带脉失司,赤白带下,经浊淋漓。本方实际上是在四物汤的基础上加味黄柏、椿根皮、高良姜而成,四物汤活血补血,黄柏和椿根皮清热燥湿止带,高良姜温经止痛,且可去黄柏和椿根皮的寒凉之性。诸药合用,就能活血补血、清热燥湿、止带调经。

另一张治疗白带过多的方子“解带散”出自《古今医鉴》,该方组成为:当归身1钱5分(4.5g),川芎8分(2.4g),白芍(酒炒)1钱2分(3.6g),白术1钱2分(3.6g),苍术1钱(3g),醋香附1钱(3g),牡丹皮1钱(3g),茯苓1钱(3g),延胡索8分(2.4g),炙甘草4分(1.2g)。上药共同制成粗末,加生姜适量,水煎,去滓,空腹服,每日2次。

本方有调气行血,燥湿止带的功效,主治妇女血气不调,脾虚湿困,致患白带,四肢倦怠。本方是将八珍汤去掉滋腻温补的人参和熟地,再加牡丹皮凉血止血,苍术键盘燥湿,醋香附疏肝理气,延胡索活血止痛而成。八珍汤气血双补,但其中的人参和熟地有碍膈之嫌,不宜用于脾虚湿困的患者,此类患者多伴有腹胀纳呆的兼见证,固宜用香附、苍术、延胡索等理气活血。

两张治疗白带的方剂侧重点各有不同,其适应症也不完全一样,这体现了中医的同病异治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