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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桂枝加葛根汤加味治疗两例难治性失眠的经验介绍

案例一:于某,女,57岁,北京市人,2024年5月10日初次通过视频咨询笔者。

患者既往好食肉类,近五年开始饮食清淡,三个月前开始低脂纯素饮食。患者确诊高血压多年,长期服用降压药。出现顽固性失眠多年,在北京多家医院就诊过,疗效欠佳。患者迫切希望改善其睡眠,因为睡眠欠佳,患者情绪不稳,高血压也有加重。

问诊时得知患者长期能够感觉到胃有震水音,泛酸、烧心、畏寒、背部拘紧,手部湿疹,易汗。因未见面,脉象不知。从患者自诉的症状来看,患者存在中医所说的太阳病与水饮病合病。

桂枝加葛根汤和葛根汤主治太阳病见“项背强几几”症者,桂枝加葛根汤所治的“项背强几几”为易汗患者,葛根汤所治的“项背强几几”为不易出汗甚至一点汗都没有的患者。故笔者遵循“有是证,用是方”的原则,拟以桂枝加葛根汤治之。从患者胃有震水音的症状判断,患者存在“水饮病”。在治疗水饮病的诸多方剂中,苓桂术甘汤为最接近患者的方剂。所以笔者拟以桂枝加葛根汤与苓桂术甘汤合方治之,而不必去管患者所述的“失眠”症状。

因为正如中医界老前辈印会河教授所指出的那样,中医治病,要学会“抓主证”,按照主证来判断患者适合用什么方剂。解决了主症,患者的一些不易解决的兼见症往往能意外的跟着消失。

最后拟方:桂枝10g,白芍10g,炒白术10g,葛根20g,茯苓10g,炙甘草6g,生姜15g,大枣7个。每日1剂,水煎服,早晚各一次。

患者服药一周左右反馈,震水音减轻,但还有,令患者意外的是多年不能治愈的失眠问题神奇的解决了,她本以为这个问题需要很长时间的调理才能解决。

本方中没有一味治疗失眠的药,但却能解决患者失眠的问题。皆因患者的失眠只是一种兼见症,真正困扰患者的是患者存在的太阳表证和水饮病,解决其根源问题,则失眠不用治疗也能痊愈。

案例二:陈某,常住成都,34岁,2024年6月30日初次远程咨询笔者。

患者从事文职工作多年,感染新冠后,失眠大半年,多处求治,苦无疗效。每天入睡困难,早上3点多到4点多容易醒,醒来后就要小便,同时会感觉自己身体有些燥热和黏腻,肚子里经常有气,且能窜动。患者在成都本地就医,中西医皆治疗过,苦无疗效。服用褪黑素,非但不能解决失眠问题,还会导致头痛。西医还拟采用抗焦虑药物治疗,患者未用。问诊得知患者容易出汗,畏风畏寒,头部尤甚,肩颈拘紧。因远程咨询,脉象不知。

患者夜间燥热和黏腻,或有低烧之嫌疑,为表证尚在。易汗、畏风、畏寒,均为《伤寒论》中的“太阳中风证”的症状,肩颈拘紧,符合桂枝加葛根汤证的“项背强几几”的症状。患者新冠后出现这些症状,属新冠后遗症之一。夜间难眠、心烦,有栀子淡豆豉汤的“心中懊侬”症状,故笔者拟以桂枝加葛根汤与栀子淡豆豉汤合方治疗,并加浮小麦以敛阴止汗。

拟方如下:桂枝15g,白芍15g,葛根30g,浮小麦30g,栀子10g,淡豆豉10g,炙甘草10g,生姜7片,大枣7个(掰碎)5剂,水煎服,早晚各一次。

服药5天后,患者反馈,入睡情况明显好转,夜间醒来后身上再无之前的燥热和黏腻感,半夜醒来后也很容易再入睡。只是服药后大便变稀。大便变稀为栀子之副作用,患者“心中懊侬”的症状已经消失,可不必再与栀子淡豆豉汤合方,遂嘱其去淡豆豉和栀子继续服用5剂以巩固疗效。

这两个失眠患者都找过许多中西医大夫治疗,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被其所述的主要症状“失眠”误导,给患者服用常用的治疗失眠的药物,无一有效。笔者借鉴前面医生的教训,不再在这种思路上兜圈子,而是按照印会河教授提出的“抓主证”的思想,根据患者其他的更为重要的症状来判断患者为何种方剂的适应症,再对症用药。如此治疗,他们的失眠均同时被解决。

可见治疗任何疾病,都要重视辨证施治,仔细分析患者的病情。医者要有自己的主见,慎勿为患者的主诉所误导,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抓住真正的主要矛盾。主要矛盾得到解决,次要矛盾不用专门开药治疗,也能得到解决。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在临床过程中都应先分析病情,然后再针对性用药。

其实笔者在给这二位患者处方建议时,速度均非常快,每个患者也就三五分钟就确定了治疗方案,而非要花上十几分钟乃至半个小时的时间去慢慢分析。只不过笔者在分析他们的病情时,跳出了“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简单思维模式,综合分析了患者的病情而已。

艾儒棣治疗肺癌的医案赏析

艾儒棣医生生于1944年,系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教授,他于1981年4月10日接诊的一位肺癌患者夏某,经艾儒棣用中医治疗二年多后,肿瘤基本消失,生活状况良好。

该患者1981年4月10日初诊,此前于1981年3月12日经X线检查显示右肺上叶前段,肺门上方有4.5x7cm的肿瘤,该肿瘤后来被确诊为支气管肺癌(中央型)。

患者决定用中医治疗,初诊时反馈已持续咳嗽、胸痛、低热2个多月,伴痰中带血,体温在37.3-38.4摄氏度,维持了两个月。晚上咳嗽严重,痰中带血,右胸疼痛且有压迫感,每日下午头昏,纳呆食少,口干欲饮,面色如常,舌质红,苔薄,脉弦细数。患者既往有陈旧性肺结核病史20余年。

艾儒棣认为该患者属气阴两虚、痰毒结块,应遵循益气养阴润肺、解毒化痰散结之法治疗。决定用生脉散合瓜蒌薤白汤合消瘰丸加减,进行治疗。

初诊处方:玄参30g,夏枯草30g,牡蛎30g,麦冬15g,白芥子15g,秦艽15g,五味子12g,知母12g,薤白12g,瓜蒌皮18g,郁金20g,谷芽20g,麦芽20g,杏仁10g,桔梗10g。水煎服,每日1剂。

这张处方是用瓜蒌薤白汤来治疗胸痛,瓜蒌薤白汤出自张仲景的《金匮要略》,由瓜蒌、薤白和白酒组成,在这张方子中,用了瓜蒌和薤白,没用白酒。瓜蒌薤白汤是中医治胸痹、胸痛的经典名方,此患者持续胸痛二个月余,所以用瓜蒌薤白汤为主治胸痛,再加秦艽、郁金以加强止痛的效果。秦艽是中医治疗风湿痹痛常用药,郁金则是中医治疗胸痛常用药。如此组合,可以缓解胸痛。

生脉散由人参(或党参、沙参、玄参)、麦冬、五味子组成,生脉散是中医益气生津、敛阴止汗的经典名方,主治体倦乏力、咽干口渴、气短懒言、舌干红、脉细数等证。本例患者有如上症状,所以用生脉散以生津益气,加知母以清热泻火、滋阴润燥,以助生脉散益气生津之效。

消瘰丸由玄参、牡蛎、浙贝母组成,是中医治疗肿瘤的经典方。本方中将消瘰丸中的浙贝母换成白芥子,因为白芥子和浙贝母的功效相似,但是白芥子又有止痛之效,这是浙贝母所不具备的。这样一改,就既能达到消肿瘤的目的,又能加强瓜蒌薤白汤治疗胸痛的效果。

杏仁、桔梗是止咳用药,谷芽、麦芽是改善患者胃口用药。艾儒棣的这个组方思路,是典型的辨证施治的思路,是在对患者进行对症治疗。

该患者服用艾儒棣初诊处方14剂后,咳嗽胸痛均明显减轻,低热渐退。但喉中有痰,痰有脓腥味,不过痰中已经没有血丝了。舌尖仍红,舌苔薄黄,脉弦。于是在原方基础上,加冬瓜子、白花蛇舌草各30g,继续服用。

加冬瓜子是因为冬瓜子有排脓利水的作用,千金苇茎汤是治疗痰腥臭的经典名方,该方中主要药物就是冬瓜子。白花蛇舌草则是常用的清热解毒、抗癌消肿的药。这么一加,就能解决痰有脓腥味的问题,也能加强抗癌力度。

服用二诊处方1个多月后,患者右胸部压迫感减轻,低热退尽,仍然咳嗽痰多,其余皆正常。于是在上方的基础上去掉秦艽,加生黄芪24g,继续服用。去秦艽是因为患者胸痛减轻,没必要再用这种治疗风湿痹痛的药。加生黄芪是因为患者久病已虚,应加生黄芪以提升体力。

服用上方一段时间后,患者对自己的病知情了,此前其家人一直瞒着患者。患者知情后,精神紧张,再次复诊时,医生对患者进行了一些开导后,根据之前治疗的情况,认为患者大致的治疗思路见效了,于是在上方的基础上继续调整,以加强抗癌的力度。

四诊处方:生黄芪60g,鸡血藤30g,北沙参30g,仙鹤草30g,半枝莲30g,白花蛇舌草30g,麦冬15g,夏枯草15g,白芥子15g,海藻15g,昆布15g,知母12g,瓜蒌皮18g,郁金20g,杏仁10g,桔梗10g,甘草3g。

四诊基本沿袭此前的思路,但扶正抗癌的力度均加大了,生黄芪用量增加至60g。加鸡血藤活血补血,加仙鹤草抗癌扶正,而半枝莲、白花蛇舌草、夏枯草、海藻、昆布均属抗癌消肿之品,生脉散的组方依然保留,加甘草既增强了止咳的力度,又有调和诸药的作用。

此患者继续按照这个方案治疗3个月后,临床症状消失,面色红润,体重增加,无任何不适。1981年11月24日X线胸部摄片显示,右肺上叶前段的病灶已经缩小至1cmx1cm左右,患者大喜过望。继续按照这一治疗思路治疗,到1982年下半年已经可以恢复一半的工作。1983年4月26日复查时,右上肺的肿块影基本消失。追访至1984年2月,患者已经存活了2年10个月,当时的患者身体状况良好,已经恢复正常工作。

可见中医辨证施治,有时患者运气好,也能有很好的治疗效果。